远处山坡上,不知何时已立满了人影。
除了齐魏两王外,又赶来了一批将军和武者。
慕容坚瞪着一双牛眼,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这动静…比千军万马对冲还带劲!”
他是久经沙场的无双猛将,也见过不少武者捉对厮杀,但每次看,依旧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独孤照眉头紧锁,手按剑柄道:“此人之威,已非寻常军阵所能抗衡,或许得调集五千甲士,方可以勉强困杀!”
他更关心这种层级的高手对整体战局的影响。
柔然江湖虽一直被中原江湖瞧不起,但还是有几位“万人敌”的。
裴照野死死盯着下方,口干舌燥道:“沈兄…是吃了什么大力丸么?”
他身为青冥剑宗嫡传,深知境界壁垒的森严,沈舟此举,无异于逆天而行。
冯禁庭面色凝重,感慨道:“武学一途,普通的天才只能按照前辈设定好的路,快速登高,而还有一批人,却可以另辟蹊径…”
说罢,他用手肘捅了捅得意弟子的肋下,“你跟殿下交好,就没请教请教?”
裴照野摇摇头,“听得云里雾里,抓不住重点。”
冯禁庭恨铁不成钢道:“死脑筋,不开窍!”
裴照野毫不在意,“换您也一样。”
沈舟若只领先一步,他自然有追赶的心思,但对方现在明显超出了同龄人太多,即便跟某些老牌高手相比,亦不落下风…
人贵在自知,羡慕和嫉妒,并无益处。
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裴照野一直这么安慰自己,不然还能如何,他没招啊!
其余随行武者,大多目眩神迷,心神摇曳。
那种层次的交锋,每一缕气机的变化,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蕴含着让他们穷极一生也难以理解的玄奥。
殿下处于下风不假,但自身气象尚未溃散!
还有的打!
楚昭南和谢清宴低声交谈着,似乎在拆解双方的招数,并相互验证真假。
沈承煜微微侧过脑袋,对着儿媳道:“阿依,仔细看,用心体会。”
“默啜的‘寂灭’,是历经沧桑,勘破生死后的‘空’;舟儿的‘云变’,是包罗万象,执掌造化的‘变’。”
阿依努尔重重点头。
沈承煜淡淡道:“你若想追上舟儿和絮儿,今日这一战,就不能只看胜负生死,而是要看他们如何引动天地之力,如何运用自身之道,如何在绝境中寻求那一线生机。”
沈承煜确为一介书生,但在齐王府高手的熏陶下,对武学也有着自己的理解,不敢说全对无错,起码大致方向没问题。
阿依努尔娇躯一震,眼中的焦虑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所取代。
…
下方,沈舟嘴角血迹未干,单论攻伐,他不输老者分毫,可双方体魄之间的差距,却逐渐显露了出来。
同样的招数互换,他会受伤更重,反观对方,气息依旧沉稳!
拳怕少壮,说的是二品及以下的武者,一旦晋升大宗师之列,这句话便行不通了,得看本身体,术,心的坚韧程度。
默啜的灰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殿下,竟如此不济事?”他沙哑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若再无新意,今日便到此为止了。”
默啜抬起胳膊,轻轻横抹。
一柄并非实体,通体呈现暗沉死气的长剑,在他身前凝聚成型。
剑身之上,可见无数细密扭曲的梵文与道纹,散发着既度化苍生又终结万物的矛盾气息。
“南楚北谢离此不远,但他们救得了你吗?”
菩提剑一出,周遭的死寂之意骤然提升数倍,连山坡上观战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神一紧。
“此剑,曾断北海妖龙之魂,今日,请殿下品鉴。”默啜话音未落,提臂向前一刺!
一道吞噬一切色彩与声音的剑痕,划过虚空,直指沈舟眉心!
这一剑,超越了速度的范畴,更像是死亡本身的概念降临,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沈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一直隐而不发的某种意境被提升至巅峰!
他将体内奔腾咆哮的气机,尽数归于一处,归于双掌之间!
沈舟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却变化万千。
好兄弟之前不愿意传授掌法,是担心影响他的“道”。
可在沈舟寻见自己的路后,教教也无妨。
但这不是说中原两位太一归墟境的武者,掌能胜剑,而是叶无尘的武学,较为刁钻!
默啜心神巨震,顾不得风度,大骂出声道:“草!”
此门掌法,他可太熟悉了!上一次连挑中原数大门派未逢敌手,最终却输给了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没想到今日还能碰上!跟特么冤魂缠身似的!
“叶无尘!居然会把武学传给你?”
电光石火间,沈舟的双掌已迎上了那道寂灭剑痕!
触及的瞬间,凌厉无匹的剑意被一股更宏大的“化育”之力悄然分解。
“果然…”默啜恶狠狠道:“简直离谱!”
明明有着一力降十会的效果,却非得遮遮掩掩,摧人根基!
三十年前,他败北后,自身境界便摇摇欲坠,耗费良久时光才得以重新巩固。
怎么会有人琢磨出如此恶心的武学啊?
“好一个叶无尘!好一个沈舟!”默啜怒极反笑,菩提剑光华再盛,“你以为,凭这尚未大成的掌法,就能胜过老朽?”
“老东西废话恁多?”沈舟闷哼一声,“先接我百八十掌再说!”
他不再顾及对方的剑招,将速度提升至极限,纯粹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灰暗的剑影与温润的掌风在方寸之间纠缠着,每一次接触,都必然伴随着气机的侵蚀和反侵蚀。
沈舟浑身绽放出无数血花,尤其是换气的间隙,伤势会更为严重。
默啜同样也不好受,随着挨打越多,他的境界已不像刚刚那般稳如泰山。
默啜动了真火,剑招愈发凌厉,难怪大萨满都险些着了这小子的道,确实难缠!
二人的战斗,像是一条紧绷着的弓弦,最终于半个时辰后,以老者跌境而崩裂!
沈舟双腿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壑,大口喘息道:“老东西,还牛吗?”
默啜眼神忽暗忽明,狞笑道:“别高兴太早,吃过叶无尘的大亏,你当老朽这三十年白过的么?本来是为他准备的,今日,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