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秤,你看懂如何使用了么?”
孙思邈那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苟尚峰刚刚因为成功完成买盐任务而升起的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自信心上。
看懂?
他连那秤杆上哪个点是“星”、哪个点是“钱”、哪个点是“两”都没搞清楚,更别提怎么通过那个小小的秤砣和秤杆的平衡来判断重量了。
苟尚峰的脸瞬间又涨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只能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下头,小声承认:“回孙郎中,小子愚钝,未能看明白……”
孙思邈不出意料地重重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我就知道”的无奈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哼,未能看明白?” 老头摇了摇头,“我看你不是未能看明白,是根本就没用心去看!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用手指点了点苟尚峰的脑袋:“老朽跟你说过多少次?学医也好,过活也罢,首要便是这‘望’字!要用心去看,用脑子去记!你连这日日都要打交道的杆秤都看不明白,将来如何指望你去望闻问切,明察秋毫,辨识病患身上那细微的病机变化?!”
苟尚峰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无法反驳。
他确实没用心看那杆秤,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店家会不会坑我”“孙老头是不是在监视我”“这破盐能不能吃”……
“医者,‘意’也。需得意会,需得精细入微。” 孙思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今日让你买盐称重,便是让你学这‘精细’二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用药差一分一毫,便可能关乎人命!你连称盐这点小事都马虎大意,将来如何放心让你碰触人命关天之事?”
苟尚峰被训得头都快埋到胸口里了。
他知道孙思邈说得有道理,但他就是提不起兴趣啊!他对这些古代的落后玩意儿,实在是没有学习的动力,满脑子还是想着怎么利用现代知识搞钱跑路。
孙思邈似乎也看出了他这“无可救药”的样子,没再继续训斥,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同时说道:“罢了,这杆秤的用法,回去再与你细说。现在,跟上,还有东西要买。”
苟尚峰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接下来,孙思邈又带着他去了几家店铺。一家是油铺,买了灯油;一家是烛台店,似乎是家用的烛台坏了需要更换;还有一家是卖针线的铺子,孙思邈买了一些粗麻线和几根看起来就很粗糙的骨针。
每到一处,孙思邈都会刻意让苟尚峰在旁边仔细看着,看店家如何量油、如何验烛、如何选针线,甚至会让他尝试着和店家进行简单的交流和询价。
苟尚峰被孙思邈之前那番话敲打之后,这次倒是真的强迫自己用心去看了。
他努力记下油的量具、烛台的材质、针线的种类和大致价格……
虽然依旧看得一知半解,但至少比买盐的时候要投入多了。
【针……】看到孙思邈买骨针,苟尚峰又想起了自己藏起来的那包现代钢制缝衣针,【这老头买的骨针又粗又钝,我那针要是拿出来……不,不行,太扎眼了,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学,等他们把需要的东西都采买齐全,重新回到悦来客栈时,已经是下午了。
苟尚峰感觉自己比在急诊科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还要累,主要是心累。
时刻都要提防着孙思邈的考校,还要强迫自己去学习那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简直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他本以为回到客栈总算可以歇歇了,没想到孙思邈刚放下东西,就又指了指桌案:
“好了,今日让你看了不少东西。晚饭前,你便将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那杆秤的用法、油铺量油的器具、以及各种物价,都给老朽写下来,写得越详细越好。晚间,老朽要亲自检查。”
苟尚峰:“……”
他还以为今天能逃过一劫呢,结果这老头是变着花样地折磨他啊!
看着孙思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苟尚峰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厥症晕过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的没法过了……】
他欲哭无泪地拿起那根他依旧用不惯的毛笔,感觉自己的大唐实践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