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主任递过来的皮刀泛着冷光。
苟尚峰定了定神,按照术前画好的标记,精准地切开了头皮。
接下来的钻孔、引流过程,对于一台常规的慢性硬膜下血肿手术来说,并没有太多波澜。
血肿被顺利引流出来,颜色是典型的酱油色,量也不算太大。
放置引流管,然后就是逐层缝合。
苟尚峰作为一助,大部分时间是在拉钩和吸引,偶尔在沈主任的示意下进行一些辅助操作。
整个过程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按部就班的流水线作业。
他缝合头皮的时候,针脚又快又稳,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下台之后是先去眯一会儿,还是去食堂看看有没有新出的黑暗料理。
手术顺利结束。
病人被送往复苏室,麻醉医生和护士们开始收拾器械。
苟尚峰脱下手术衣,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甚至没回值班室,就在更衣室找了个角落的长凳坐下,打算稍微缓口气。
他靠着冰冷的储物柜,眼皮越来越沉……
……
“……所以,你这身奇特的衣料,还有你那满口谁也听不懂的怪话,又是从何而来?”
冰冷而带着审视意味的声音,如同来自地府的追魂令,直接砸在了苟尚峰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意识上。
他猛地睁开眼。
分明还是那间破败昏暗的茅屋。
那个须发皆白、眼神锐利的老头——孙郎中,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正用一种“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刚才孙郎中问他什么来着?
对了!问他的来历!问他的衣服!问他的怪话!
苟尚峰的大脑瞬间宕机。
什么情况?!
“老天爷!你玩我呢?!” 苟尚峰差点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着孙郎中那张布满皱纹、写满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脸,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老师抓到作弊的小学生,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怎么办?!
说实话?
告诉他我来自一千三百年后?
坐着一种叫“飞机”的铁鸟满天飞?
用一个叫“手机”的板砖就能和千里之外的人说话?
他信了才怪!
不把我当成神经病报官抓了就不错了!
撒谎?
可是要怎么撒?
说自己是海外来的?
哪个“海”这么牛逼,能做出这种布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刷手服)?
说自己是得了离魂症的世家子弟?
可他这谈吐举止、这连柴都劈不动的废柴样,哪点像世家子?
说自己是山里的野人?那更扯淡了!
苟尚峰的脑子如同高速运转却找不到出口的风扇,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孙郎中。
孙郎中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明显心虚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原本平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
“后生,老朽虽然只是个乡野郎中,但也活了这把年纪,见过的人也不少。你这来历绝不简单。”
他的目光落在苟尚峰身上那件蓝色的刷手服上:“不说别的,光是你身上这衣物,非丝非麻,色泽均匀,针脚细密,水火不侵,老朽行医至此,从未见过。便是长安城里的贵人,所穿绫罗绸缎,怕也少有这般奇特的。”
他又指了指苟尚峰的脚:“还有你脚上那物(指拖鞋),状似木屐,却轻便柔软……”
苟尚峰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把内层衣服都浸湿了。
这老头观察力也太敏锐了吧?!连拖鞋都注意到了?!
“我……” 苟尚峰脑子里疯狂搜索着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经典桥段,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失忆!
对!失忆!
“我不记得了!” 他急中生智,抬起头,努力挤出一副茫然又痛苦的表情,“我摔坏了脑子,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叫苟尚峰……”
他觉得这个理由虽然老套,但却是目前最安全、最不容易出错的了!
孙郎中听到这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茅屋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