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忻烧得虚弱,随便动几下,身上就都是汗。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会在真皮床面上,蹭出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热。”她低声抱怨。
查英哲的手臂横压在她腰间,掌心贴着她后腰凹陷处。
那里在两人纠缠间,早已被汗浸透。
礼服的布料贴在皮肤上,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热就别乱动。”查英哲的声音沙哑,额上的汗珠落下,砸在她锁骨上。
查英哲只是抱着她,并未做什么,林亦忻却仍难以控制地微微挣动。
她的膝盖蹭过他小腿,立刻留下一道水痕,分不清是谁的汗。
“别离开我。”林亦忻的眼神,忽然变得难过。
“我知道。”查英哲说道,顺势将她翻身压在身下,裙摆卷到腰际,“只是抱着你睡。别动,一切很快会好起来的。”
林亦忻不再回答,仰头贴上他的胸口,静静听他的心跳。
两头困兽,缠得很紧,去证明彼此还活着。
晨光微熹时,窗外有零星几声鸟鸣。
林亦忻醒了。
外面的阳光照进卧室的窗,一些光线便悄悄照亮了这间房间。
林亦忻猛地坐起身,羊毛毯从肩头滑落。湖蓝色的裙摆仍铺散在床上,并不见任何褶皱凌乱,身边无一丝他人的温度。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身畔的那半边床,是皮革固有的冰冷。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去推开套房里每一扇门。
奔跑匆忙间,她的小腿撞到沙发沿。
查英哲并不在。
这个房间,仿佛从未有他人来访过,不带半分昨夜纠缠的气息。
林亦忻低头,指尖轻轻撩起裙摆。
腿上也没有任何的痕迹,没有腿环,没有吻痕、没有指印。
她怔了怔,转身走向浴室。
镜中的自己妆容完好,还是昨晚那盛装的样子。唇上的口红甚至都一点没花。
她无力地撑着洗手台,眼角控制不住热泪滚烫。一滴滴噼啪地掉落下来。
一切都干净得近乎残忍,那场高热中的旖旎,原来只是她烧糊涂了的幻觉。
她的手用力地锤向大理石台面,关节处传来连心的痛。
她恨自己昨晚为什么要睡着,为什么不用床头的手铐把那个影子锁起来。
而现在,一觉醒来,一切消失无踪。
外间手机声响。
林亦忻踉跄着走出去,指尖划开屏幕。是萨恩渡的线人徐青发来的消息。
“特急:林小姐,工地爆炸案的伤亡名单公布了,唯一死者信息见附件。”
突然,林亦忻的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稍作平缓。
最近心力交瘁,令她的身体状况频发。
“什么特殊情况,要徐青一早上报特急?”林亦忻疑惑地点开附件。
或许,是牵涉到金象商会的某个暗桩?
但当那张被水渍晕染的证件照加载出来时,她突然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了。
照片被水泡得发皱,像素模糊,边角蜷曲。
照片里的人皮肤黝黑,眉骨到下颌的线条锋利。
虽然完全辨不清五官,却和她昨晚迷蒙中见到的人如此相像。
林亦忻的手猛地一颤,手机砸在地毯上。
不可能。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弯腰去捡手机,膝盖却突然失力,整个人跪倒在地。
地毯吸走了撞击的闷响,却吸不走她胸腔里炸开的窒息感。
明明是清晨天气正好,正午却突然暴雨如注。
“金象国际物流中心”的事故调查部门,位于城郊一栋灰色建筑内。
林亦忻站在门口,雨水打湿了她的西装外套,顺着下巴滴落。
“这位女士,真抱歉。”办公室的安全处职员把她迎进去,搓着手道,“上面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去看。”
安全职员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此刻正因为难而额头冒汗。
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据说来头很大。但上面明确禁止任何人去“停尸房”认人。
“我只看一眼。”林亦忻的声音里是恳求。
安全处职员摇摇头:“真的不行,连我都不能进去。”
他拒绝了林亦忻刚才想偷偷塞进他口袋的纸币,连连摇头:“这是特殊案件,上面消息管得严,您就回去吧。”
林亦忻磨了许久无果。她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办到。
谭露赶来为她撑伞,陪着她走出灰色小楼。
“林小姐,司法厅的临时调查许可已经在沟通中了。”谭露道。
林亦忻点点头,问道:“涉事的其他工人现在关在哪里?”
“刚才向警署的朋友打听过,这批工人暂时关着,我们下午可以派律师过去接触。”
林亦忻点点头,抬手把雨伞轻轻挡开。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在地面上。
她不需要伞,雨水混合着眼泪,无人能分辨。
回程的车内,林亦忻盯着窗外模糊的街景。
司机乔治不敢从后视镜看她。
自从查先生失踪后,他便一直在给林小姐开车。
他见过她出入压力重重的商业谈判,见过她在枪手伏击时面不改色。
但今天不一样。
今早她出酒店时,乔治就注意到了她那双眼睛红得不像话,像是熬了一整夜,又像是……
谭露和他,都不知道林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车在酒店门前停下,林亦忻才从恍惚中抽离。
手机响起,是酒店总经理的号码。
“监控查过了吗?”她问道。
电话那头,总经理的嗓音有些紧张:“林小姐,已经调取了昨晚的全部记录。除了您的保镖轮班,没有任何人进入过您的楼层。”
没有记录。
没有闯入者。
那昨晚的一切,或许确实是个梦。
她挂断电话,电梯数字在显示屏上跳动,直达私人楼层。
保镖确认走廊安全后,对她点头示意,然后退出。
林亦忻推开套房的门,脱掉高跟鞋,赤脚踩过柔软的地毯。
落地窗外,整座城市已经在暴雨中扭曲成模糊的灰色。
突然的雷光照亮房间一瞬,又归于阴暗。
她浑身湿透,皮肤滚烫。应该是烧又泛上来了。
她走向衣柜,想随便拿件浴袍出来换。
就在她取下衣架的瞬间,一只手从一排裙子间伸出,迅速捂住她的嘴。
“你的衣帽间,比停尸间容易进。”
突然,一道闪电亮起。
林亦忻浑身陷入瞬间的僵硬。
熟悉声影,熟悉的语气。比过去粗糙得多的手指的触感。
一瞬之后,林亦忻开始剧烈挣扎。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她眼眶一下子就湿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比外面的雨水都要多。
男人直接控住她的手腕,把她强行转过来按在墙上,掌心垫住她的后脑勺。
“看清楚,我没死。”
林亦忻泪眼模糊,她选择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她根本不用看,查英哲的脸,即使是闭上眼睛,也无比清晰。
她曾在无数个午夜惊醒,指尖悬在半空,徒劳地想要抓住已消散的影子。
“睁开眼。”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命令道。
她的睫毛颤抖着,慢慢睁开眼睛,把面前的男人纳入眼帘。
皮肤黝黑,头发剪得很短,身材似乎比过去更健壮一些。
他的手指触感粗粝,甚至有两个指甲有些开裂。
她猛地挣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拽回。
后背贴上衣柜的门,他的膝盖抵住她的双腿,彻底封死她的退路。
“林亦忻,”查英哲突然放软了声音,他的唇贴上她的眼尾,然后是脸颊。
他在吻干她的泪水。
“我回来了。”
……
浴室的水声停了。
林亦忻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被单一角。
太安静了。
没有水声,没有脚步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查先生?”她突然开口,声音竟然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的情绪,比想象中还紧张。
没有回应。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理智知道他应该就在浴室,可身体却先一步背叛了她。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凭空消失。
“叫我?”
浴室的门被拉开,热气涌出的瞬间,他的声音传出来。
查英哲披着浴袍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他的目光扫过她那紧张的双眼,还在微微颤抖的双唇,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拐进了卧室旁边的房间。
待他重新出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
“手给我。”他说道。
林亦忻怔住,有些难以置信地伸出手。
查英哲交到她掌心里的,是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子。
“不想锁我吗?”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