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那处服务器的异常登录尝试被系统自动拦截后,林晚盯着终端上的确认提示看了两秒,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调出潜入小组的生命体征数据流。六个人的心率、血压、呼吸频率全部稳定在理想区间,没有一人出现亢奋或迟滞的迹象。
她站起身,关掉主控台的通讯模块,耳机轻轻放在桌角。通道门无声滑开,冷白的灯光随着她的脚步一节节亮起。电梯下行三层,金属门打开时,训练厅的隔音墙已能听见装备包拉链闭合的摩擦声。
林晚走进去的时候,没人抬头。六名队员正围站在战术桌旁,低头检查各自的工具袋。有人把微型Emp屏蔽器放进内衬夹层,动作仔细得像在封存重要文件;另一人反复测试通讯器的静音切换功能,指尖按了又松。空气里没有说话声,只有金属扣锁扣上的轻响。
她走到边缘,靠在训练架旁,闭上眼。精神微震,视野深处泛起一层薄光,“心灵洞察之镜”悄然开启。她逐一扫过他们的意识片段——
一名队员脑海里浮现的是妹妹高考结束那天发来的短信:“姐,我考上师范了。”他正一遍遍回想自己答应过要活着回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另一个脑海中是昨夜模拟演练的画面,他在第三道门禁前卡了两秒,现在正强迫自己重演正确的破解顺序;队长则在心里默念着行动代号“破晓”,同时调整呼吸节奏,像在压住某种即将涌上的情绪。
林晚睁开眼,目光落在最角落的那个年轻人身上。他刚把生物伪装面罩展开又收起,动作停顿了一下,手指在面罩边缘多摩挲了一瞬。她没再动用能力,只是静静看着。
那人察觉到视线,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没躲开,反而点了下头。
林晚走过去,从颈侧取下身份识别卡,轻轻搁在战术桌上。卡片正面印着联盟编号和她的名字,背面还留着上次任务时被刮出的一道细痕。
“如果今天不是你们去,就是我亲自上。”她说,声音不高,也没刻意放慢,“我不让任何人冒不必要的险,但这一战,我们必须赢。”
训练厅里安静了几秒。
队长第一个摘下手套,走到她面前,将手搭在桌上卡片的一角。“我们清楚后果。”他说,“也清楚为什么必须做。”
旁边一名女队员合上装备箱,站直身体:“我在审计局的表哥上周被调离岗位,理由是‘存在关联风险’。他们已经开始清理外围了。”
另一人接话:“那就更不能等了。再拖下去,证据链会被彻底切断。”
林晚没回应。她环视一圈,看到的不再是执行命令的面孔,而是六个清醒选择走上这条路的人。她再次闭眼,短暂开启“心灵洞察之镜”。这一次,她不再读取他们的想法,而是让自己的情绪反向渗透——她将那份压抑了多年的愤怒、不甘与终于等到反击时刻的决意,缓缓释放出去。
当她睁开眼时,有人深吸了一口气,有人握紧了拳头,还有人低声说了一句:“准备好了。”
最后一句话来自那个曾有过片刻迟疑的年轻人。他拉上背包的主拉链,站到队伍最前方,声音清晰:“为了云都的明天,出发!”
其余五人齐声应和,声音低沉却整齐划一,在封闭的空间里激起一阵回荡。
林晚退后半步,让出通道。队员们依次列队,肩并肩朝出口走去。脚步声开始有些零散,走出五步后,节奏逐渐统一,踏地的声音变得像一道持续推进的指令。
她在沙盘边停下,伸手拨动模型上的一个红点,标记为“b组接应点”。屏幕同步更新,显示车队已从地下车库启动,三辆无标识车辆正驶向城市外围预设集结区。
通讯器突然震动。她按下接听键,传来队长的声音:“所有装备确认完毕,通讯延迟低于0.3秒,环境伪装发生器运行正常。”
“记住原定原则。”她说,“不交火,不暴露,拿到核心日志就撤离。”
“明白。”那边顿了顿,“我们会把真相带回来。”
频道关闭。
林晚站在原地,手指搭在沙盘边缘。墙上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四十八分,距离预定切入时间还有十四小时三十五分钟。
她转身调出监控画面,六路生命体征信号稳定传输,心跳频率均处于冷静区间。其中一人的心率在刚才整队时上升了八次每分钟,此刻已回落至标准值。
她正要切换视角,终端突然弹出一条加密提示:科研团队的运输无人机已抵达秘密基地补给舱,技术支援包由b通道转入装备库,交接记录显示“夜影-2”模块序列号与预载程序完全匹配。
她点了确认。
几秒后,训练厅的备用门开启,一名技术人员推着密封箱进来,将新的装备包逐一发放到待命替补成员手中。林晚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检查纳米纤维攀爬索的卷轴是否完好,又试了试Emp屏蔽器的启动按钮,绿灯正常亮起。
她合上包,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任务倒计时屏。数字跳动着:
14:32:17
14:32:16
14:32:15
门口传来脚步声。替补队员已换好作战服,站在通道口等待指令。她走过去,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的任务是接应。”她说,“他们进去,你们负责让他们出来。”
一名替补队员点头:“我们不会让他们断在路上。”
林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力道不重,但对方明显绷紧了身体,像是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承诺。
她回到沙盘前,重新调出总部三维结构图。空调系统重启窗口仍标为红色,11秒的盲区时间被放大在右下角。她盯着那段极短的时间间隔,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
通讯器再次响起。
“第一梯队已抵达外围待命区。”队长的声音传来,“天气状况良好,风速低于三级,适合高空作业。”
“保持静默。”她答,“等指令。”
“收到。”
频道挂断。
林晚站着没动。大厅里只剩下她和两名替补队员。其他人已经离开,去往各自岗位。墙上的倒计时继续走着,一秒不差。
她忽然想起什么,打开个人终端,翻到一段未发送的记录。那是她昨晚写下的几句话,原本打算在行动开始后发布,但现在,她删掉了开头那句“这是一场复仇”。
只留下一句:
“这是一次归还。”
她没发送,只是将文本锁定,放入加密文件夹。
然后她转向监控屏,六路信号依旧稳定。其中一人正在做最后的设备校准,手指在腕表上快速操作。心率略有波动,但仍在可控范围。
她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记住,”她说,“我们不是去战斗,是去取证。”
话音落下,对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回应。
她放下对讲机,目光落回沙盘。模型中央,那栋黑色建筑静静矗立,像一颗埋在城市腹地的毒瘤。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