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父亲。”
见到杜演众人连忙行礼,原本慌乱的人也仿佛找到了依靠,瞬间都平静了下来。
“杜相。”谢梧也微微欠身,道:“那阿梧便打扰了。”
杜演叹气道:“是我们杜家对不住谢小姐。”
谢家大小姐头一回在京城露面,就遇到这种事,着实不是个让人欢喜的开头。
他们原本是为了与申家的生意,也是为了给谢梧回京后融入京城权贵圈开个好头,给谢梧和申家卖个人情,谁曾想……
“突发意外,何来对不住之说,杜相不必客套。”谢梧道。
杜演也不多跟谢梧寒暄,径自走过去查看现场。他早年也曾管过刑名,自然知道不可破坏现场的重要性,因此并未靠近,只是在周围看看,然后便走到杜明珂身边询问事情的经过。
杜明珂并不能给出太多的线索,他连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都不知道。
“阿梧,你先前说不是六弟,可是看出什么了?”杜明徽从惊慌中回神,想起了之前谢梧的话,低声问道。
谢梧同样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姑娘应该不是死在这里的,是被人搬过来的。”
“当真?”杜明徽一惊,杜府虽然比不得皇宫王府官府衙门那般戒备森严,但毕竟住着一国丞相和数位朝廷官员,什么人能在杜府将尸体搬来搬去?
站在两人身侧的杜明玦也听到了对话,忍不住看了看谢梧。
谢梧也不隐藏,道:“七公子不妨去查查,人不是随手可以搬动的小物件,不可能不留下丝毫踪迹。除非……”
“除非什么?”杜明玦问道。
谢梧道:“除非是轻功一流的高手所为,但这种高手要害杜六公子,或许用不着这般手段。另外,官府的仵作应该也能看出来这里不是凶杀现场,这样的陷害实在不算高明。”
“此案归五城兵马司还是锦衣卫管?”谢梧问道。京城和别处不同,各方护卫力量错综复杂,无形之中就削弱了地方衙门的权力。
京兆府只负责审理民事案件或普通杀人案,真正的重案或疑案都是由五城兵马司或锦衣卫负责,抓捕凶手之后也是直接交由大理寺或三司会审。
而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也存在权责不清的问题,时不时还会互相使绊子或推诿。
杜明玦道:“自然是报到五城兵马司,只是……”丞相家的杀人案,也算是稀奇,掺和的可就未必只有五城兵马司了。
“多谢谢小姐提点。”杜明玦朝谢梧拱手谢过,朝另一边的杜演走去。
谢梧和杜明徽扶着白夫人离得远一些坐下,白夫人忍不住连连叹气,“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这好好一个姑娘,先前我还见过呢,一转眼就……”
杜明徽拍拍她的手臂,轻声道:“娘,这儿有女儿看着,您先回去吧,那边还要您照看呢。还有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孝宁伯府了,孝宁伯夫人那边……”
白夫人咬牙道:“我亲自去说。”
目送白夫人去了,谢梧才道:“阿徽,你跟我说说,这位孝宁伯三小姐。”杜家既然是她未来的合作伙伴,她自然希望他们不要出事。
杜明徽轻叹道:“这姑娘也是可怜,她是孝宁伯的嫡女,今年才十五岁。据说是六岁那年生了场病,不知怎么的就不能说话了。这些年我也就见过她几回,是个乖巧安静的姑娘。她和永临侯府庶长孙童坤是从小定下的婚约,原本定了今年秋天成婚的。”
谢梧蹙眉道:“她是孝宁伯嫡女,订的却是永临侯府庶长孙,是因为不能说话?”谢梧对永临侯府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这个庶长孙并不是世子所出,而是庶出三房所出,亲爹不过侯府一个白身纨绔,还不如谢璁这个二叔。
杜明徽摇头道:“订婚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据说孝宁伯继室夫人是童家三房夫人的嫡姐。说是亲上加亲,可这……”
谢梧明白了,这就是一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故事。
谢梧思索了片刻,低声在杜明徽耳边低语了几句。杜明徽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谢梧摇头道:“我不确定,只是多想一点总没有坏处,暗地里查,别让人注意到。”
杜明徽点点头,伸手招来自己的贴身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浓云恭敬地一福,转身匆匆去了。
谢梧想了想,对身后的六月也吩咐了几句。
六月连连点头,也转身走了。
“六月……”杜明徽有些担心,她印象里这姑娘毫无心计单纯的厉害,吩咐她办事真的没问题吗?
谢梧道:“只是很简单的事,交代清楚了六月就没有搞砸的。”六月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只要理解了交代的事情,绝不会自作聪明。
孝宁伯夫人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几乎是同时赶到的。
看也没看一眼,那位一身秋香色衣裳,三十出头容貌艳丽孝宁伯夫人远远地就哀叫一声,大声哭泣起来。
“雅儿!我的雅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就这么……”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地上的尸体吓得变了脸色。连连后退数步,撞在了身后的白夫人身上。
“这、这是曾雅?!”
白夫人歉疚地道:“正是令千金,曾夫人,我……”
“她好好的,怎么会死在这里?!”不等白夫人说完,孝宁伯夫人就高声道:“你们杜家、你们杜家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这事儿没完!”
她自然也看到了满身是血的杜明珂,“是六、六公子?!是你们家老六杀了雅儿?!”
“不……”
“好啊,来人!来人!快回去禀告老爷,咱们家三小姐,被杜家六公子杀了!”
“孝宁伯夫人!”白夫人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事情还没查清楚,还请夫人慎言。”
孝宁伯夫人冷笑道:“慎言?你们杜家还想要替他掩饰罪行不成?你们家是了不得,但我孝宁伯府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家三小姐死在你们家,还有你们家老六……就算是告到御前,也定要讨回一个公道!本夫人倒要看看,总不至于这偌大的京城,都是你杜家的一言堂了!”
“谁不知杜相素来公正,谁人在此肆意揣测啊?”一个低沉阴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谢梧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凉意划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声音里有一种从前在任何人的口中都未听到过的阴柔之意。
谢梧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几个人从竹林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为首之人穿着一身白底金绣的四爪飞鱼曳撒。
来人二十七八模样,玉面修眉,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只是这笑并不能让人感到一丝的温暖,只有无尽的嘲弄和凉薄。
看到来人,在场众人都不由变了脸色。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孝宁伯夫人嗓子里仿佛被塞了什么东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厂督,您怎么来了?”杜演倒是神色如常,平静地问道。
能让杜演称一声夏督主,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俗称提督东厂——夏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