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岛的风,好似裹着冰碴的刀子,日夜不停的叫嚣。
营房很简陋,也因为黑瞎子岛遇到的危险,气氛紧绷如弦。
霍云起刚处理完一桩在边境线上的矛盾,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团部,连包裹着冰霜的大衣都没来得及脱掉,就见通讯员着急冲了进来。
他递上了一份新到的野战医院人员的调配名单。
“团长,新补的医疗团队到了,名单请您过目。”
“嗯。”
霍云起低声应了一句,接过名单,神情淡淡地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却当一个人名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时,他挑起了眉峰。
晓月?
这是同名同姓,还是真的是林晓月。
他的动作瞬间凝固,捏着名单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瞬间被捏皱。
此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得胸腔嗡嗡作响。
不对。
他下意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以为是自己太过想念林晓月,所以看错了。
“医疗团队的人呢?”
伴随着引擎声的传来,通讯员抬起手指向了后方。
“他们正在外面……”
根本来不及听清楚通讯员说的话,霍云起猛地转身,大步朝着外面冲去。
厚重的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急促的咚咚声。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狠狠刮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急切地投向营地入口。
当那辆覆盖着厚厚冰雪的军用卡车正驶入营地,在空地上艰难地停下,后车厢的挡板被放下,几个穿着臃肿棉军装、背着包裹的身影,哆嗦着从车上跳下。
士兵上前搀扶,给予帮助。
而那几个人则用力地跺脚,想要靠这简单的运动驱散寒气。
而就在这一片绿色格子与雪白之中,一道纤细而挺拔的身影闯入了霍云起的眼帘。
她戴着厚厚的棉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围巾拉高,将自己整张小脸藏在了围巾后,只露出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眸含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好奇的环视着面前这片陌生的营地。
好似有心灵感应般,她感觉到了那双炽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当即穿越风雪和人潮涌动的人头,毫无偏差地直接撞进了男人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霍云起挺拔的身体突兀地站在风雪之中。
他的眉峰挂着冰晶,肩膀上落满了雪。
他的目光如林晓月般,穿过所有,看向她。
林晓月杏眸眼底翻飞的欢喜,冲破了一切的想念,她不自觉地弯起了眼睛,笑意像是这初冬般的暖阳般。
那些战士发现了站在寒冬中一动不动的霍云起,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看到那位长相特别好看的女军医正和霍云起四目相对,气氛中围绕着一股暖洋洋的暧昧。
忽然,不知道是谁忽然吹响了一声嘹亮而促狭的口哨声。
紧接着,一大串口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他们兴奋地欢腾跳跃。
“团长,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霍云起红着脸,抬手介绍了一声:“这位是我的夫人,也是本次医疗团队的负责人之一,林晓月。”
霍云起依旧带着好似新婚般的夫妻般,害羞地介绍着林晓月的身份。
林晓月明媚一笑,对着他们自我介绍着。
“大家好,以后也是同事了,大家多多指教。”
“嫂子好!”
“嫂子真漂亮,难怪刚才团长都看傻了。”
哄笑声和口哨声打破了雪原上的沉寂,也让相视对望的两人忍不住笑出声。
霍云起如梦初醒。
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冰渣,试图维持掌管的威严,然而那发烫发红的耳根,以及眼底无法藏住的笑意,却泄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见此,霍云起也不装了,直接大步流星的朝着林晓月走去。
林晓月看着男人顶着疯狂和那些起哄声,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走来,她眼底羞涩的笑意逐渐蔓延开来。
直至男人走到跟前。
林晓月的视线也落在了男人的身上,对上他含着笑容的视线,她软声轻唤。
“云起……”
“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早点准备你的用品啊。那么偏僻,我是肯定不愿意让我来这受苦的。”
林晓月扯开笑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围巾围在了他的脖子上,笑容颇为明媚,“这算什么受苦?和你在一起那就不算受苦。”
霍云起听着林晓月的话,只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
不多逗留,他伸出手环住了林晓月的肩膀,将她带着往自己的营帐而去。
高大的身影为她挡去了大半肆虐的风雪。
直到进了营帐,林晓月才觉得一股暖意。
霍云起坐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你怎么突然决定过来?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
林晓月仰着脸,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亮晶晶的。
看着霍云起对自己的担心,林晓月眼底的笑意更浓。
她声音清脆,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清晰地回着他的问题,“报告霍团长!”
林晓月微微挺直了背脊,军帽下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的战场,挪到这儿了。以后,你的后背,以后我来负责。”
霍云起凝视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却写满坚毅的脸庞,只觉得心中那块冰冷,被这汹涌的暖流彻底融化。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手,一把将她冰凉的手紧紧攥在同样带着寒意却无比滚烫的掌心。
当霍云起粗糙宽厚的手掌包裹住林晓月纤细微凉的手指,两颗心,在这个夜晚中紧紧贴在一起。
黑瞎子岛的冬天,冷的不成样子。
野战医院的营房里,炉火把人烧得通红,却依然驱不散那股从身体里面渗入的寒意。
林晓月裹紧白大褂,眉头紧锁地站在病床前。
床上躺着的是,今天刚送来的巡逻兵小刘。
他双眼紧闭,脸色青灰,嘴唇干裂,呼吸微弱,最触目惊心的是他暴露在外的双手和耳廓上的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