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的晨露沾着桂花香,萧墨璃盯着案头的商道太极图,袖中木樨花瓣的香气混着墨臭,让她指尖发颤。昨夜折成扇面的宣纸上,阴鱼眼的鬼脸正吐着算珠舌头,阳鱼眼的马鞭纹恰好扫过“人道”二字,倒像是从《诗经》里蹦出来的活物。
“小姐,这画……”侍女翡翠看着扇面上的歪扭笑脸,“怎的比您的《商道论》多了股子市井气?”萧墨璃突然将画塞进紫檀匣,匣盖上的牡丹纹与鬼脸形成滑稽对比:“市井气?不过是竖子投机取巧!”话虽如此,却忍不住想起昨夜张一凡袖口的青牛纹,与她父亲书房里那幅《计然经商图》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崇仁坊的算珠巷飘着新墨香,张一凡正教虎娃在扇骨上刻“祛酸鬼脸”,刀刃在湘妃竹上划出歪扭的笑纹:“萧姑娘的诗太涩,得让鬼脸的算珠舌头舔舔墨砚。”虎娃突然举着扇骨蹦起来:“凡哥哥!萧姐姐的请柬!”
素白请柬上写着“霜降之日,朱雀楼论道,敢来否?”,落款处盖着“墨璃”小印,比她昨夜的狼毫字多了三分烟火气。张一凡轻笑,算珠在请柬边缘蹦跳:“小崽子,把咱们的回帖刻成扇骨——”他忽然在“敢来否”三字旁刻了个举算珠的鬼脸,舌头正舔着“否”字的钩画,“就说青牛医馆的算珠,从来只算阳谋。”
尚书府里,萧墨璃盯着回帖扇骨发愣,湘妃竹上的鬼脸正“瞪”着她的落款印,算珠眼睛里还嵌着极小的《计然篇》句子。翡翠忽然指着鬼脸的袖口:“小姐快看!这青牛纹……和老爷书房里的古画一模一样!”
午后的朱雀楼飘着蟹壳青釉香,萧墨璃特意换上鹅黄襦裙,腰间挂着虎娃刻的“祛辩鬼脸”——不知何时被张一凡塞进她袖中。台下文人见她罕见的亮色装扮,纷纷交头接耳,却被算珠轻响打断。
“萧姑娘今日换了曲风?”张一凡踏阶而上,算珠荷包坠着半片木樨,“昨日论商道阴阳,今日可要论诗词里的算珠?”萧墨璃的狼毫在砚台里碾出重彩:“竖子听好了——‘商人重利轻离别,前月浮梁买茶去’,白乐天早已道破天机!”
“错了错了!”虎娃突然从柱后冲出,手里举着刻刀和半块蟹壳青釉片,“白爷爷写的是茶商,可凡哥哥的算珠能算茶农的辛苦——”他在釉片上刻出个采茶鬼脸,算珠眼睛盯着竹篓里的茶叶,“去年青牛村的茶换了三百担米,够给 orphans 熬三个月的稠粥呢!”
萧墨璃的狼毫悬在半空,忽然想起父亲曾说“商道如水,能载舟亦能煮粥”,眼前虎娃刻的采茶鬼脸,竟与记忆中父亲书房里的《茶商图》重叠。张一凡趁机展开新画,画中茶商背着茶篓,篓角系着虎娃的鬼脸木雕,题字“利在秤杆,义在秤砣”。
“好个秤杆秤砣!”有文人击节赞叹,萧墨璃却冷笑:“强辩!市井俚语也敢入画?”话未落音,张一凡的算珠荷包突然打开,滚出颗刻着“义”字的木珠,正停在她的鹅黄裙边——木珠背面,竟刻着她昨夜摔笔时溅落的墨痕。
更夫敲过申时,朱雀楼的辩论在蟹壳青釉香中散场,萧墨璃摸着袖中滚烫的木珠,忽然发现张一凡的新画不知何时塞进了她的砚匣。画中茶商的鬼脸木雕嘴角上扬,竟与她幼时在茶肆见过的“招财童子”别无二致。
“凡哥哥,萧姐姐收画时,我看见她耳根红啦!”虎娃拽着张一凡的袖口,算珠荷包里掉出几粒蟹壳青釉碎,“她嘴上说市井气,心里准保觉得咱们的鬼脸比她的诗暖!”张一凡轻笑,指尖划过虎娃新刻的“辩才鬼脸”扇骨:“文人风骨,从来不该是墨汁堆出来的冷硬,得像虎娃的刻刀,凿出人间的暖。”
尚书府的暮色漫过飞檐,萧墨璃看着砚匣里的画,茶商的鬼脸木雕仿佛在笑她的固执。翡翠忽然指着画角:“小姐,您看这落款——‘青牛一凡’,竟与老爷书房的‘青牛居士’字号暗合!”
墨香混着木樨味在书房流转,萧墨璃忽然想起父亲曾说“商道如棋,落子需见众生”,眼前张一凡的算珠与刻刀,不正是在众生棋盘上,落了枚带着笑脸的活子?她忽然轻笑,狼毫在宣纸上落下,却不是驳斥,而是临摹起画中鬼脸的算珠眼睛——那抹歪扭的笑意,竟比任何平仄对仗都更动人心弦。
当更夫的梆子声穿过桂影,萧墨璃忽然明白,这一场擂台激辩,输掉的从来不是诗词,而是她对商道的偏见。张一凡的算珠与刻刀,早已在她心中凿出条缝,让墨香里的冷硬风骨,渐渐染上了人间烟火的暖,就像袖中那枚刻着“义”字的木珠,在掌心发烫,比任何辞藻都更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