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个孩子留在了客栈,其他人则在阿杏的邀请下跟着她前往渑水岸边观看渑水入海的壮观景象。消失了一天的吉云重新出现,并跟着大家一同前往。
从客栈出发时,竖爷和三恒才知道,原来朱卷国不仅有大蛇,还有大鹿 —— 那是一种通体紫红色、比马还要高一尺左右的鹿,是朱卷人平时出行的坐骑。阿杏骑着一头大鹿带领骑马的众人前往渑水岸边,这大鹿奔跑速度丝毫不逊于马。渑水离客栈大约十多里路,众人仅用一刻多钟便赶到了。
渑水确实如阿木所说值得一看。入海口不远处有个巨大落差,水流从高耸的山上倾泻而下,远远望去犹如巨大的紫练绵延铺展。紫色的河水在狭窄的河道里如受惊的野马群般奔涌向前,浪花一浪推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恰似战场上不畏死亡、前仆后继的士兵。紫色水汽氤氲缭绕在河面与河岸四周,让人仿佛置身仙界。
眼前磅礴汹涌又色彩艳丽的河流令所有人目瞪口呆,就连吉云也惊叹不已。看来她昨天应该是往树木繁茂处寻找树叶,才没留意到这壮美的河流。
众人在河边流连忘返,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饭时间。在阿杏多次提醒下,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中午用餐时,来了四个朱卷人,都是镇上慕名而来的老者。虽说年事已高,他们的外貌却与阿木相差无几。
四位老者中,一位是任职三十多年的镇长,年近九十;一位是镇上的老大夫,同样年近九十;一位是阿和的爷爷,老渔夫,九十多岁;还有一位是退休的老木工,年近百岁。这四人是镇上年纪最大的长者,尽管都九十岁上下,却鲜少见过外国人。老渔夫偶尔在海上见到各国往来船只,也只是远远观望,未曾近距离接触;老木工虽将近百岁,但在这之前外国人也就见过两回。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不会老?”香姑初见阿木时就对朱卷人的外貌与年龄感到疑惑,如今见到四位朱卷老者,愈发好奇。其实其他人也同样充满疑问。
“朱卷人为何能永葆青春,连我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一种说法认为是丹果的功效 —— 丹果仅产于朱卷国,尽管外国有人尝试栽培丹果树,但非本土生长的树都只开花不结果。不过,曾有不少外国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王公大臣、商贾富豪,甚至国王,他们在朱卷国生活数年乃至数十年,每日以丹果为主食,却依然无法像朱卷人一样保持年轻。另一种说法是朱卷人天生具备这种能力,但也有部分朱卷人会如其他种族般随着年龄增长而衰老,这又推翻了‘种族天赋’的论断。种种推测都难以自圆其说,也无法证实,久而久之便成了传说。
传说,大神女娲死后,她的肠子化成了十个神人。其中一个神人来到了朱卷国这片土地。这个神人死后,他的身体化成数千个碎片,那些碎片有些变成了蛇,有些变成了人。那些蛇便是朱蛇的祖先,而那些人与当地的土着结合繁衍的后代就是现在的朱卷人。由神人的碎片幻化成的那些人肉身会死亡,但他们的灵魂会一代代流传下去。那些外貌不会衰老的朱卷人便是他们的灵魂传承者,也可以说是大神女娲灵气的传承者。这样说来,这种永葆青春的能力确实也是一种天赋,是部分朱卷人的天赋。这种说法虽说是没有根据的传说,但却有现实依据 —— 能够永葆外貌年轻的人,其父母之中至少有一人也是如此。”镇长滔滔不绝地说着,大家津津有味地听着。
“听说朱卷人生育率很低,一般最多只能生两胎,这是怎么回事啊?”竖爷听了镇长的话,想起曾听闻朱卷人最多只能生两胎,心想这中间或许有关联,不禁问道。
“这也是一个谜。朱卷人一般在生完一胎,最多生完两胎后便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便是朱卷人数量少的原因。为什么会这样?几千年来很多人思考过这个问题,谁都得不出答案。好在朱卷人还算比较长寿,虽然生育率低,但几千年来人口数量尚能勉强维持,不至于灭绝。”镇长神色略显黯然地说道。
随后,几位朱卷老人也问了众人一些问题,诸如来自哪里、准备前往何处等,大家也都一一回答。当众人提到有魔神出现在这个世界,魔神的爪牙已经毁了北海神域和叔歜岛时,几位老人以及阿木和阿杏都惊讶不已,他们决定迅速派人去通知国王。竖爷等人也意识到,应当联络整个世界的力量来对付魔神 —— 因为魔神是整个世界的公敌,他的目的似乎是要毁灭或奴役全世界的人。
大家整个下午都没有出门,也没怎么休息。镇上的人虽不多,但三三两两闻讯而来的朱卷人还是耗费了众人整个下午的时间。直到天色渐暗,前来拜访的人才渐渐散去。
第二天一早,阿杏便带大家去看神木。神木位于城镇西南边的山下,众人从客栈骑马过去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神木是一棵巨大的古树,树身紧贴山崖,茂密的枝叶覆盖了整面崖壁。树梢与崖顶一同消失在氤氲的雾气中,不见踪影;树干比长安城里最大的房子还要宽,无数树根在崖底如纠缠的巨蛇,难分彼此;粗壮树枝交错盘旋,宛如苍龙游弋于绿云之间。
“哇!这树也太夸张了吧!得多少年才能长这么大、这么高啊!”三恒刚一见到神木便惊讶地叫道。
其余几人也是目瞪口呆。
“这树的叶子太苦了,不好吃!”吉云不知何时已飞到大树的细枝上,尝了一口叶子。
“这到底是什么树啊?”焦火跟着好奇地问阿杏道。
“这棵树名为神木。传说自世界诞生之初,它便已存在。另有传闻,此树曾栖居着鬼车。鬼车是九头怪鸟,形似猫头鹰,体型巨大,翅膀展开长达几十丈。它喜好吸食人魂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来到朱卷国的那个女娲十肠神曾与鬼车大战七天七夜,最终同归于尽。据说在神木顶端某处,还能寻到鬼车的巢穴。”阿杏说着,仰头望向天空。
“我看除了传说中的建木和扶桑,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树了。如此巨大的树,竟不传名于世,真是奇怪!”焦火感叹道。
“此树除了庞大的体型,并无其他特别之处。朱卷国又地处偏僻,鲜少与外界往来,这大概就是它鲜为人知的原因。”阿杏解释道。
“确实如此。像琅玕、若木、帝休、三株这些闻名于世的神树,并非因体型庞大,而是其果实、花、叶子或茎皮具有神奇之处。即便从未有人亲眼见过的建木与扶桑,也并非因巨大而闻名,而是因其特殊用途 —— 建木是通往神界的天梯,扶桑则是金乌栖息的巢穴。”袁后点头说道。
“鬼车的巢得有多大啊?有人去树顶看过吗?”三恒仰头望向云雾缭绕的树梢。
“此树高耸入云,从未有人登顶,自然也无人见过鬼车的巢穴,甚至连它是否存在都无从考证。”阿杏接过话头。
“吉云,你飞得高,要不要去树顶看看有没有那个鬼车的大巢?”三恒扭头看向肩头的吉云。
“好啊!我这就去瞧瞧!”吉云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不行!这树难以攀登,不仅因为高度,更因越往上雾气越浓,视线受阻,呼吸也愈发困难。即便你能飞,恐怕也……”阿杏急忙劝阻。
“这难不倒我!我的视力能看清空中尘埃,夜间也能自由穿梭;而且我身形小巧,所需的气极少,就算在万仞高空呼吸也不成问题!”吉云自信满满,话音未落便直冲云霄。
众人仰头凝望,只见吉云的身影如离弦之箭直入高空。片刻间,她化作天际的黑点,又转瞬消失在树叶之中。
半个时辰过去,吉云仍未归来。“吉云怎么还不回来?”三恒率先按捺不住。
“再等等,这树高不可测。”竖爷安抚道。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已近正午,树梢依旧不见吉云的踪影。
“她不会出事了吧?”三恒神色焦虑。
“那丫头本领高强,应该没事……”竖爷尽量保持镇定,语气却难掩担忧。
一刻钟后,吉云依然音讯全无。
“一定是出事了!都怪我怂恿她上去!我得去找她!”三恒自责不已,拔腿便向树干奔去。竖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三恒!这树高不可测,你根本上不去,别冲动!”
众人纷纷劝阻,可三恒早已被愧疚与焦虑淹没,满心只有找回吉云的念头,对众人的阻拦充耳不闻 。
“现在大家肚子都有点饿了,就算要上树,也要吃饱了才有体力。不然我去附近采摘些丹果,大伙吃点丹果,饱了肚子再做打算。”阿杏看着争执的众人说道。
“那就等阿杏去摘丹果,等吃完丹果,要是吉云还不回来,我跟你一起上去。”竖爷依旧紧紧地抓住三恒的胳膊说道。
焦火、袁后等人也纷纷表态,等吃完丹果后,跟三恒一起上树找人。三恒这才不再固执己见,同意了大伙的意见。
于是阿杏便驾着她那匹大鹿去采果子去了。大约一刻多钟后,阿杏带着满兜的丹果回来了。大家每人吃了几颗丹果,肚子很快饱了起来。
由于吉云还没出现,众人便按照原计划准备上树去寻找吉云。大家最后确定的行动方案是阿杏和北灵留在原地,其他人则一同上树找人。阿杏将剩下的丹果分发给了计划上树的几人,之后,他们便纷纷缘着树干向神木树上爬去。
神木上的枝干粗大结实,繁密交错,所以刚开始攀爬起来并不是太难。不过那树确实是太高了,一个时辰后,在爬到四五千尺左右时,袁后慢慢地开始体力不支了,只得返回。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香姑和白丘也爬不动了,不得不停了下来。成合在爬了两个时辰左右后也感到力不从心,只好留在原地休息调整。最后还剩下三恒、竖爷和焦火还在坚持向上爬,三恒和焦火身体轻盈,倒是还好,竖爷却是靠着意志力在坚持。就在竖爷也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阵簌簌声从下面传了过来,很快,一只巨大的蛇头从浓密的树叶中冒了出来,蛇头上两只灯笼般的眼睛一眨不眨,蛇嘴里吐出的蛇信像一根粗大的绳索在缓缓地晃动着。大蛇冷不防地出现在三人跟前,让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竖爷很快镇定了下来,他认出了那是朱心,心想应该是阿杏叫它来的。那蛇听阿杏的话,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三恒和焦火则被吓坏了,两人额头上很快便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两人快速地向后退去,并抽出了武器,紧紧注视着大蛇。
大蛇在看到三人后,并没有停下来,只是速度放缓了。不一会儿,蛇头消失在了上面的树叶中,三恒和焦火两人虽然还是紧握武器,但额头上的汗珠不再往外渗了。又过了一会儿,大蛇的身上传来了喊声,大蛇随即停止了移动。原来阿杏、袁后、香姑和成合都绑系在大蛇的身上,喊声是香姑发出的,她最先看到了三人,便大声喊了起来。
“你们在大蛇身上?连北灵也上来了?”三恒一脸惊讶地说道。
“这是大蛇朱心,就是之前竖爷在丹果林中遇到的那条朱蛇。我让它来帮忙送我们上树顶。你们也过来,把自己系在大蛇身上。”阿杏说道。
三人闻言大喜,也都走到大蛇的身边,将从蛇身上垂下的绳子系在腰间。等三人系好绳子,大蛇又开始快速向上爬去。
大蛇爬得很快,一刻多钟后,周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看起来应该是到了雾气之中了。像阿杏之前说得一样,进入雾气之中后,越往上视线越模糊,很快四周便变成了朦朦一片,连近在身边的同伴也看不清晰了。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就在大家开始感觉呼吸困难的时候,大蛇突然停止了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