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谷,隐约能听见溪流潺潺。峡谷的风猎猎作响,将六人的衣服吹得紧紧贴在身上。
叶淬阳很兴奋,但也不免被这风吹得心里没底,抱着手臂向工作人员问道:“这里风这么大,一会儿不会把我们吹得拍到山崖上吧?”
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回答过不知多少次这个问题,其中一人开始讲什么风向什么落点,另一个则在大家接受现实后开口道:“各位还请放心,我们有专业的搜救队伍,保证能把各位从崖壁上挨个抠下来。”
叶淬阳讪讪一笑。
他还是更希望根本用不上搜救队伍。
理所应当,他第一个被逮了上去,被当做模板鼓捣了一通。
“在体验开始前,有三个关键点需要大家注意一下。”
工作人员一边把他身上的弹力绳系紧一边言简意赅道。
“第一,后仰时身体反弓,头向后靠,千万别低头。”
“第二,手自然张开或胸前交叉,绝对别伸手抓背后的绳子。”
“第三,听到口令就果断后倒,别犹豫,别下蹲。”
“剩下的,交给绳子,享受飞翔。”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在早已准备好的叶淬阳背后轻轻一推。
他“嗷”一嗓子就栽了下去,声音在峡谷里拖出长长的尾音,激荡起来的回声几乎就像个在找自己孩子的大猩猩,堪称凄厉苦楚。
不过几秒钟后,下方便传来他兴奋的吼叫:“太爽了!芜湖——”
显然,叶淬阳是那种会去挑战全世界最危险的过山车的那种人。
江时鸣听得跃跃欲试,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半步。
“不要哇,哥哥,让我先来吧——”金棠两条腿都在发软,“不要把我落在后面!”
薛瓒看她一头虚汗,忍不住开口关心道:“真的可以吗?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可以走——”
“当然可以了,没有人比我更可以了,我现在非常非常的可以!”
金棠还没系安全绳,两只手已经交叉着牢牢挡在了胸前,她双目紧闭,脸上带着一种虚弱的视死如归。
“来都来了,怎么能临时逃跑呢!”
她说出了那句至理名言。
那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颤巍巍地站上踏板,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地顺着工作人员的力道倒了下去,短暂的尖叫很快变成了又哭又笑的释放声。
她甚至突然用鹿泽话骂了自己的公司几句,希望没有别的旅客录到她的狂言。
第三个,理所当然是同样不想留到最后的许一禾。也不知道是云岭的空气清新还是怎的,他现在看着比节目刚开始录制的时候矍铄多了。
老人家张开双臂,一直沉到谷底才畅快地啸叫出来。
第四个……
薛瓒后退半步:“我可是这一站的导游,我不应该是最后一个吗?”
“也没有这个规定吧,”卫承无辜地眨了眨眼,“阿瓒这么想体验,直说就好了。”
薛瓒汗都流下来了。
不能因为自己是他们在节目里唯一的熟人,就拿自己当日本入整吧?而且不过是个蹦极而已,你们两个单独在上面要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啊?
他好心提醒:“我们这里只有单人蹦极的项目。”
“嗯嗯嗯。”卫承点头,催工作人员快把薛瓒捆上。
几分钟后,一只新鲜出炉的大闸蟹被扔下了悬崖。
“他在说什么呢?”
江时鸣仔细听着薛瓒喊出来的话,感觉对方也是太会藏拙,平日里在台里肯定没展现过这样的快嘴技巧,不然不会这个年纪还只能在春晚给观众席递话筒。
卫承嗤嗤地笑:“不知道,反正应该是骂我们俩呢。”
“他不是这种人。”
卫承耸了耸肩。
“他是不是这种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俩是那种人。”
是那种心情好起来后整个人都会变得亢奋的类型,如果是在镜头外,江时鸣大约就是大笔一挥先做几首demo出来。在镜头内,那就只能是迫害一下同事,做一做节目效果了。
可怜的薛瓒,做人还是太温良了!
两个人也没继续多耽搁,江时鸣和卫承击了个掌。
“你先去吧,”江时鸣收回自己蠢蠢欲动的脚步,双手背后,上身微微侧倾,向卫承粲然一笑,“我会看着你的。”
“你要说话算话。”卫承的声音很亮,旁人听不出他是故意搞怪还是真情流露。
江时鸣郑重点头,目光沉静地望进对方眼底:“我就在这儿,我走不了。”
工作人员适时拿着安全绳走过来,准备为卫承做最后的检查。就在这一瞬,卫承双眸中一直克制流转的情意骤然决堤。
在工作人员伸手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他忽然大步跨到江时鸣面前。
下一秒,江时鸣只觉得眼前光影一暗,脸颊被一双手稳稳捧住。那掌心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微微抬起了他的脸。
他甚至来不及惊愕,卫承的唇已经狠狠压了下来。
那不是试探,不是缠绵,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带着血腥气的攻城掠地。
牙齿不可避免地磕碰在一起,带来细微的刺痛,紧接着是更深的碾压和厮磨。卫承的呼吸灼热而急促,毫无章法地渡进他的口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凶狠,仿佛要将压抑多年的所有情绪,都通过这个吻尽数烙印给他。
他无法拒绝,他尽数接受。
工作人员拿着安全绳的手僵在半空:“……?”
幸好,这个起跳位置跟上来的只有两个摄影师而已。
这个吻其实并不长,却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待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时,微喘的气息交织在清冷的空气里。江时鸣耳根通红,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卫承深深看了江时鸣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然后他利落转身,走向工作人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可以了。”
——仿佛刚才那个当众行凶的人不是他。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强作镇定地继续流程,只是动作明显僵硬了许多。
江时鸣还站在原地,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唇上残留的触感滚烫。
他看着卫承配合地穿上装备,看着工作人员进行安全检查,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向悬崖边缘。
天呐。
江时鸣想。
我真的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