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逐星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许是这里人太多,永安王有话想对她说但又不方便。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是有些冷了,多谢王爷提醒。”
她将衔蝉叫来,同她一块上了马车,而后打开了一侧的车窗。
谢翊宁也回到自己的车驾,命停云驭车,稳稳停在定远侯府马车斜前方一车之距处。
两辆马车的车窗恰好遥遥斜对。
八名带刀侍卫肃然退至五尺开外,仿佛铜墙铁壁般围住了两驾马车。
晏逐星没想到他竟然安排得这般妥帖。
如此一来,他们这般闲谈,不仅隔绝了外人窥探与靠近的可能,还在礼法上站住了脚跟。
他们这是堂堂正正的会面,并非私下相会。
“你要说什么,说吧。”谢翊宁率先开口。
晏逐星:?
她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呀。
见她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谢翊宁皱起了眉头。
“本王不是让衔蝉告诉过你么,若是有难,可以来寻本王。你如今可是遇上难事了?”
他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要是还不敢说,那他可就不帮忙了。
晏逐星一愣,随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今日让衔蝉送去的腊八粥,被永安王误会是有事相求。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解释道:“臣女并无要事相求。只是王爷屡次三番地帮了臣女,因而送上一份亲手做的腊八粥聊表谢意。”
谢翊宁这才意识到,原来真的只是单纯的感谢。
是他想多了。
“不过,臣女有一事想问。”晏逐星大着胆子开口。
“你问。”谢翊宁回过神来,看向了她的眼睛。
他忽然发觉她的眼睛生得极妙。
多一分则显妩媚,少一分又柔弱。
此刻眸中含水,却不露怯弱之态,当真如她的名字一般,好似天上一颗闪亮的星子。
晏逐星斟酌着开口:“臣女自知蒲柳之姿,亦未对王爷有任何帮助。为何王爷几次相帮,臣女惶恐。”
她每一句都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让谢翊宁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认出她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便让停云把她生下来这十几年的事情都打听了一遍。
他知道她在定远侯府过得有多苦,因此他并不想她再过那样的生活。
他的小恩人,应当像上辈子在战场时那样肆意、洒脱,如天空中翱翔的雄鹰,自由自在。
她不该对任何人做出这样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即便是对他,也不行。
“以后给本王说话,不必自称臣女,当作闲聊就好。”
晏逐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她懵懵地点了点头:“是。臣女……”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谢翊宁眉心微蹙。
她赶忙改口:“我记住了。”
见她这个态度,谢翊宁方才觉得心里舒畅。
“可王爷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晏逐星再一次询问。
他对她好得实在太过了,她有些不安。
“本王对人好,需要什么理由么?本王觉得你合了眼缘,是个好姑娘,所以对你好。不需要任何的回报,你只需要安心接受这份好意就行了。”谢翊宁一双桃花眼泛起了笑意。
见她呆呆的模样,他笑得更开心了。
停云从前总说她年纪轻却心思繁重,手段过于狠辣,可在他看来,她好得不得了。
受了那么多的苦,却依旧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
从她对尉迟敦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京中贵女多厌烦尉迟敦的痴傻,唯有她真的把他当作亲兄长看待。给他做布老虎,给他送宁神香,陪他玩雪,教他读书认人识字。
让尉迟敦从先前动不动就哭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废了很多心思。
至于定远侯一家的凄惨下场,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对敌人手软,那叫愚蠢。
小恩人做得很好,恩怨分明。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她身上多的,是京城贵女身上没有的活人气息。
她就像一个宝藏,越挖掘就越能察觉她的好。
晏逐星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番话,让她难得地有了一丝窘迫与羞涩。
重生归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但晏逐星还是不敢相信他无条件的好,忍不住道:“我做的那些事情,王爷都知晓了?您不觉得我心狠手辣?”
谢翊宁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
“不觉得,你那叫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本王觉得你很好。”
他将自己先前心中的想法都一一告知了她。
晏逐星听得莫名有些想落泪。
她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在知晓她所有的恶之后,却依旧无条件的包容她、认可她。
怪不得上辈子皇室中人人都喜欢永安王,都愿意宠着他。
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见她眼尾有些泛红,谢翊宁怕她误会什么,赶忙解释:“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本王铭记于心。所以你真的不用太担心。”
“只要你想要,只要本王能给,本王都会尽力去替你达成。”
“你也不必担心本王有所图谋……”
他话还没说完,晏逐星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这下呆愣住的变成了谢翊宁。
“我笑王爷太看得起我了。您什么都不缺,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怎么会觉得你对我有所图谋呢。”晏逐星笑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后,她郑重道:“王爷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今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王爷尽可差遣。”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两辈子加起来,他是最懂她的人。
若能得这样一位懂她的伯乐,她就算是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谢翊宁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后边的照夜和停云对视一眼,齐齐傻眼。
听这对话,他们怎么感觉王妃要没了,倒是王爷得了一个忠心的下属?
“小姐。”
不远处双鲤的声音打破了两人沉默的氛围。
“是我的丫鬟。”晏逐星小声解释。
“放行。”谢翊宁微微颔首,领头的侍卫便将人放了进来。
“小姐,烈国公夫人来了,等着见您呢。”双鲤赶忙汇报。
“好,我这就去。”晏逐星点头应下,随后又看向了谢翊宁。
谢翊宁点头:“去吧,本王也该回府了。”
晏逐星这才行礼告退。
瞧见谢翊宁的马车离开,裴明镜瞥了一眼手中的沙漏。
这两人竟然谈了足足两刻钟的功夫。
他们究竟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