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堂,死寂如渊。
知府李忠贤,这个曾经主宰一州生死的“天”,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一粒尘埃都未曾留下。
所有衙役、仆役,依旧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连哀嚎的勇气都已丧失。
王小武的眼中,那名为信仰的狂热之火,已然汇成燎原之势。
他死死盯着林风那道消失在后堂的神只背影,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疯狂地尖啸、沸腾!
他心中的神。
将权柄,交给了他。
突然。
王小武猛地转身。
那一道目光,再无半分残兵的迷茫与卑微。
取而代之的,是淬火钢刀出鞘时的绝世锋芒,狠狠刮过堂内每一张恐惧到扭曲的脸!
“都给老子听着!”
他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在死寂的大堂内轰然炸响!
“从此刻起!”
“这座青州城!”
“我,王小武,说了算!”
他一字一顿,仿佛在宣告新的天条。
“前知府李忠贤,罪孽滔天,已由林都头奉天承运,施以神罚,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阴冷,森然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霜,让空气都为之冻结。
“尔等,若有二心……”
“便是与神为敌!”
“杀!”
“无!”
“赦!”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劈进所有衙役的灵魂最深处。
他们浑身剧颤,惊恐地抬头。
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男人,此刻散发出的威压,竟比作威作福多年的知府李忠贤,还要可怕百倍!
尤其是他身后那群手持粪叉、锄头的弟兄。
他们眼神里,再没有流寇的贪婪与凶狠,也没有饥民的麻木与懦弱。
只剩下被神火洗礼过后,那种纯粹到令人胆寒的狂热。
那是一种,随时可以为信仰献祭一切的眼神。
仿佛王小武一个指令,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这里的所有人,连同骨头一起嚼得粉碎。
王小武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和迟疑的机会。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青石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
“所有衙役,即刻清点府库,封存卷宗!”
“一钱一粮,一笔一画,谁敢错漏,斩!”
“所有仆役,各归其位,安分守己!”
“谁敢趁乱私藏,通风报信,斩!”
他的命令,干脆利落,每一个字都沾着血。
“张彪!”
王小武声如炸雷。
那个只想混日子的肥硕汉子,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屁股,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上前。
“在!老大,属下在!”
他脸色惨白,但眼神最深处,极致的恐惧正被一种更为滚烫的敬畏与兴奋所取代。
“叫我王大人!”
王小武目光灼灼,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张彪。
“是,王大人!”
张彪心头一凛,猛然挺直了腰杆,沉声应道。
“你,带五十个弟兄,即刻接管四方城门!”
“张贴告示,昭告全城:李忠贤已伏诛!”
王小武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重如山岳。
“告诉城里所有人……”
“青州的天,换了!”
“城中所有地痞、豪强,但凡敢在此刻露头作乱者,不必请示!”
“就地格杀!”
王小武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烙铁,深深烫进张彪的脑子里。
他很清楚,这是神明赐予他的,独一无二的机会。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最铁血的手段,将这座城,死死攥在都头的手里!
张彪浑身剧震。
他看着王小武那张写满决绝的脸,脑中只剩下那毁天灭地的一掌,和灰飞烟灭的知府。
退路?
跟着一尊行走人间的神,还需要什么狗屁退路!
这他妈是登天的路!
他猛地一咬牙,挺直了肥硕的身躯,用尽毕生的力气嘶吼道。
“是!属下领命!”
说罢,他豁然转身,带着几十名眼神同样燃烧着火焰的残兵,大步流星地冲出府衙。
他们的步伐,不再是流民的踉跄。
而是一种奔赴新生,奔赴荣耀的坚定。
……
夜色,如浓墨般笼罩了青州。
今夜,无人安睡。
南城门那巨大的豁口,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伤疤,在清冷的月光下无声咆哮着白天的神迹。
知府李忠贤,被“神人”当众“炼化”的传闻,比瘟疫传播得更快,更疯狂。
无数百姓走出家门,聚集在街头巷尾,脸上交织着恐惧、困惑,和一丝丝难以抑制的欣喜。
那些曾被李忠贤欺压得家破人亡的苦主,更是朝着府衙的方向,长跪不起,泪流满面,一遍遍叩谢着那尊不知名的神明。
张彪带着队伍,穿行在青石长街。
他让人扯着最粗的嗓门,一遍遍高声宣告。
“青州知府李忠贤,鱼肉百姓,罪恶滔天,已受天罚,灰飞烟灭!”
“神人降世,重建青州!尔等各安其职,不得作乱!”
“凡趁火打劫,扰乱秩序者,杀无赦!”
他和他身后的残兵,腰杆挺得笔直。
他们不再是人人唾弃的流寇。
他们是神罚的使者。
是林都头的兵!
府衙深处,书房之内。
林风随手将那枚沉甸甸的青州官印,丢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旁边,是几本写满罪恶与血泪的账簿。
他甚至没有翻开。
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
嗡——
一瞬间,那几十本厚重的账册之中,数十年间,每一笔贪赃枉法的款项,每一桩草菅人命的冤案,每一个被载入其中的名字,所有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都在林风的脑海中,瞬间构建成一幅清晰无比的罪恶网络。
何处有粮仓,何处有冤案,何处藏污纳垢,何处民不聊生。
一切,洞若观火。
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十二个字。
开仓,赈灾。
斩恶,安良。
均田,免税。
这并非天地法则。
而是他的意志,即将成为此地新的法则。
他推开窗。
夜风拂面,他目光平静如渊。
他的视线,穿透了青州城的夜幕,穿透了万里山河,最终落向了遥远的南方。
落向了那座象征着大夏王朝权力之巅的,巍峨都城。
在那里,他能感觉到,一条比李忠贤身上浓烈千百倍的罪孽丝线,正连接着朝堂之上的一道身影。
那是李忠贤的靠山,当朝左相。
也是这个腐朽王朝,最大的毒瘤之一。
“青州,只是一个开始。”
林风收回目光,声音淡漠。
“下一个,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