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死寂被打破。
张继良和唐振业正持枪对峙,气氛凝固如冰。
唐振业手中的枪,枪口微微下斜,并非直指张继良,眼神闪烁不定,充满了复杂与挣扎。
“老唐!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张继良的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嘶哑,“真打算把我们扔在这儿,你自己跑路?!”
他很清楚,自己和苏卡达都是重犯。
唐振业,这个被他们救出来的的制毒师,一个人绝对跑不掉。
他们三个,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可唐振业将他们引到这荒无人烟的山谷深处,又突然停车,这反常的举动,让张继良心中的警觉提到了顶点。
唐振业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某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
一阵狂暴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平地炸开的惊雷,撕裂了山谷的宁静!
张继良与唐振业的目光,几乎在同一瞬间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过去。
只见一辆警用摩托车,卷起滚滚烟尘,带着一股有死无生、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谁?!”张继良脸色骤变,握着枪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唐振业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瞳孔猛然收缩,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摩托车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晨曦的微光勾勒出驾驶者那熟悉的身影。
是林强!
那个本该被他一枪结果掉的林强!
“草!!!”张继良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其中蕴含着极致的愤怒与惊骇。
他几乎是本能反应,猛地扭转枪口,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风驰电掣而来的林强!
“都别动!警察!”
林强的怒吼声如同出鞘的利剑,穿透山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摩托车引擎的咆哮声越来越响,距离在急速缩短!
张继良的枪口死死锁定着林强的身影,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下一秒就要喷出致命的火舌。
电光火石之间!
林强右手猛地一拧油门到底!
左手同时灵巧地按下了摩托车的远光灯开关!
张继良猝不及防,眼前瞬间一片白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是现在!
林强猛地松开了油门!
他整个人伏低身体,像一只捕食的猎豹,死死贴紧冰冷的车身!
失去控制的警用摩托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带着无可匹敌的强大惯性,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钢铁凶兽,朝着张继良站立的位置,狠狠地滑了过去!
而林强,就在这摩托车失控滑行的瞬息之间,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的身体猛地一个弹射!
从失控的摩托车上,如炮弹般凌空跃起!
摩托车呼啸着从他身下掠过,那冰冷的车把,此刻仿佛化作了死神手中的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风声,狠狠地钩向因强光而暂时失明的张继良!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夹杂着张继良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他手中的枪险些脱手,整个身体被失控的摩托车狠狠一带,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一个踉跄,狼狈不堪地向后摔倒!
而林强,则在这一瞬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向死而生的狠劲,如同最饥饿的猛虎扑向猎物,直扑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车门,紧紧锁着!
没有丝毫犹豫!
林强那只鲜血淋漓、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狂暴力量!
他咬紧牙关,手肘凝聚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驾驶座旁边的车窗玻璃!
“噗!”
坚固的钢化玻璃应声而碎,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林强完全顾不上去势未减、四下飞溅的玻璃碎渣,半个身子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顺着那破碎的车窗,猛地钻了进去!
“给老子去死!”
张继良被摩托车撞得七荤八素,勉强从地上挣扎起来,看到林强已经钻进车内,气得双眼赤红,愤怒地咆哮着,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
苏卡达那只始终半眯着的血红色独眼,此刻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诡异光芒。
唐振业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止林强。
“嗡——!”
就在张继良重新举枪,即将瞄准的刹那!
越野车的引擎突然发出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被强行启动了!
林强半个身子还卡在破碎的窗口,此刻却像没有痛觉一般,整个人狼狈地扑在驾驶座上,右手在方向盘上疯狂摸索。
他用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那只受伤的左脚,猛地踩下了离合器!
右手,则以惊人的速度,将挡杆狠狠推入了一挡!
油门!
被他一脚踩到了底!
越野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史前巨兽,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狂野与暴戾,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它的目标,赫然是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的苏卡达!
“啊!”
后座上的王婉筑,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人灵魂都甩出去的恐怖加速,吓得失声尖叫,脸色惨白如纸!
“抓稳了!”
林强咬碎了牙,从喉咙深处挤出染血的低吼,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砰!”
张继良的枪声再次响起!
愤怒的子弹打在了越野车前窗玻璃的正中央!
“哗啦啦!”
前窗玻璃瞬间爆碎,无数细密的玻璃渣如同暴雨般向车内飞溅!
王婉筑再次发出充满恐惧的尖叫,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
越野车却丝毫没有停顿,带着破碎的前后窗,带着身受重伤、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林强,和惊魂未定的王婉筑,如同离弦的箭矢,向着山谷出口的方向,疯狂冲刺!
唐振业和张继良眼睁睁看着越野车喷吐着浓浓的黑烟,在视野中迅速远去,气得五官扭曲,牙龈都快咬出血来!
“唐振业!你他妈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阻止他?!啊?!”张继良一个箭步冲过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枪口几乎戳到唐振业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咆哮,眼中充满了暴戾与不甘!
唐振业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脸颊滑落。
他死死盯着越野车远去的背影,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
就在这时,苏卡达那沙哑而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突兀地响起,瞬间给这剑拔弩张、充满怒火的场景泼上了一盆冰水。
“别浪费时间了。”
他缓步走到因愤怒而浑身颤抖的张继良和脸色变幻不定的唐振业身旁。
那只血红色的独眼,先是幽幽地扫了一眼远处尘土飞扬中逐渐消失的越野车,又漠然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堆彻底报废、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警用摩托车残骸。
“车没了,我们追不上了。”苏卡达的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他缓缓转向唐振业,那只血红独眼中寒光陡然一闪,声音变得如同毒蛇吐信般森然可怖:“唐振业,你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是我给了你这个机会。”
“我苏卡达,能救你的命,自然也能随时……取了你的命。”
唐振业闻言,全身猛地一僵,如坠冰窟,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苏卡达收回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山谷一侧,一处被茂密的藤蔓和嶙峋乱石巧妙掩盖住的狭窄洞口。
“这个地方,是以前那些‘前辈’留下的‘老鼠洞’。”他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里面,有一条不为人知的隐秘通道。”
“虽然路途要绕远一些,但可以直接通往边境线的另一侧。”
“足以避开外面那些条子撒下的天罗地网。”
他看向兀自愤怒不甘的张继良,声音依旧平淡:“带上你的东西,别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想活命,就乖乖跟我走。”
张继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又忌惮地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苏卡达,以及脸色阴沉如水的唐振业。
他知道,苏卡达说的是事实。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没有了交通工具,他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迟早会被赶来的警察包了饺子。
逃往境外,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拎起身旁那个沉甸甸的黑色行李袋。
“算那狗娘养的小杂种命大!”他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烁着怨毒至极的光芒,“等老子到了那边安顿下来,一定要花大价钱找人,把他剁碎了喂狗!”
苏卡达对他的狠话置若罔闻,只是迈开脚步,率先走向那个被藤蔓掩盖的隐蔽洞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唐振业眼神复杂地最后望了一眼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摩托车残骸,以及自己手中那把依旧散发着硝烟味的手枪。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紧了紧手中的枪,佝偻着背,默默地跟上了苏卡达的脚步。
张继良紧随其后,一头钻进了那个幽暗深邃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