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肃穆被骤然打破,太后从内堂走了出来。
沈紫燕僵在原地手足无措,沈知念立刻提起裙摆上前,跪在地上擦拭水渍,
“太后娘娘,今日可觉得身体好些?”玲珑郡主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太后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胳膊。
太后轻抬眼皮:“玲珑,你今日不是告假去了皇后宫中,怎么又过来了?”
玲珑郡主弯眸笑道:“皇后娘娘说,让玲珑专心伺候太后呢……”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沈知念闻言,加快动作,在皇上进来前,将地面收拾干净,退到一侧站立。
“皇额娘,儿臣给您请安。”皇上躬身行礼。
裴淮年垂手跟在皇上身后,眸光掠过沈知念,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旋即又移开。
玲珑郡主脸颊漫上绯红,连耳尖都泛着热意,不住的偷看裴淮年。
太后望着皇上笑道:“怎么突然有空过来?”
“瞧您说的,”皇上语气轻快,“来看自家亲娘,哪有什么突然的道理。”
他扫了眼殿内众人,“有她们陪着,额娘心情可好些?”
沈知念适时捧上刚沏的清茶,太后接过抿了口:“佛门本就该清净,不必总围着这么多人。”
皇上唇角噙着笑意:“儿臣不也是想着,让皇额娘眼前多些鲜活面孔,添些新趣。”
太后睨他一眼,指尖轻叩茶盏:“你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哀家?”
“那依您的意思……”皇上目光在沈知念与玲珑身上转了转,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太后慢悠悠抿了口茶,忽然转向裴淮年:“裴将军,今年该是二十有七了?”
裴淮年拱手应道:“太后记得真切。”
“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太后又看向玲珑,“你年方十八,正是婚嫁之时。”
玲珑指尖微颤,难掩眼底的狂喜。
“皇上,这几个孩子都不错,”太后放下茶盏,“若要赐婚,不如敞开了说,想必他们都会感谢皇恩浩荡……”
“皇额娘说得是。”皇上摩挲了两下膝盖,忽然看向沈知念,“知念,朕为你指门亲事,可愿意?”
恰在此时,沈紫燕正望着窗外出神,竟将话头听岔了。
待沈知念刚要颔首,她却猛地回过神,脱口而出:“愿意!”
皇上淡淡瞥她一眼,又转向沈知念。
沈知念与裴淮年对视一眼,眸光流转间已默契相通,随即敛衽应道:“知念愿意。”
“那朕,便赐你与裴将军结为连理。”
沈紫燕猛地瞪大眼睛,惊得如遭雷击。
方才那声“愿意”脱口而出时,她分明以为皇上说的是要给她赐婚。
可是,此刻看着皇上看向沈知念的目光,她脑中轰然作响,心里不由有些狐疑……
方才皇上到底是叫谁?
知念?
紫燕?
她忽而转念一想,沈知念是刚和定远侯和离了的的妇人,而她自己却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子,皇上怎会将裴将军这样的英雄指给和离之人呢?
念及此,沈紫燕攥紧帕子,眼底又燃起一丝希冀,只当是自己一时想错了。
再者,如若不是她,皇上为何要在她即将嫁给周公子的档口,把她叫入宫来。
她突然想到马球场上,裴将军看向她的目光。
大约是裴将军早就中意她了。
思及此,沈紫燕看了一眼裴淮年,裴淮年察觉她的目光,也回看一瞬。
沈紫燕心下更加笃定,脊背挺得笔直,脸上难掩欣喜之意。
“既然这样,”皇上拍了拍膝盖,看向裴淮年,“淮年,你这桩婚事便这么定下了。”
“皇上,您说要给裴将军与谁赐婚?”玲珑声音发颤,眼神不断在裴淮年和皇上之间转悠。
皇上却未理会她的追问,只道:“玲珑,别急,朕也要为你指婚。你这几日伺候太后也辛苦了,朕将你许配给定国公府的嫡次子赵承煜。”
“皇上,我……”玲珑猛地向前一步,指尖因用力攥紧袖口而泛白,眼中满是急切。
她倾心裴淮年的事,几乎人尽皆知。
怎么可能甘心嫁给别人。
“好了。”皇上抬手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有太后在此见证,此事就此定夺。来人,送玲珑郡主去皇后宫中,将这门婚事通传下去。”
眼看玲珑郡主身影消失不见,
太后揉了揉眉心:“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哀家累了。”
她由宫女搀扶着回了寝殿。
皇上看着沈知念:“你二人便在宫中多住几日,过些时日再回府筹备婚事。”
说罢又看向裴淮年,“淮年,随朕来。”
裴淮年临走前瞥了沈知念一眼,眼底掠过一丝难掩的温柔笑意。
可待她望过来时,那抹笑意又瞬间敛去,恢复了平日里的疏离淡漠。
……
宋鹤鸣匆匆入宫,径直往荣妃宫中而去。
不料刚至殿门,就被内侍拦下:“小侯爷,荣妃娘娘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他心头一紧:“姑姑如何了?”
“许是前几日围猎受了惊吓,静养几日便好。”内侍递过一柄簪子,“娘娘让奴婢带话给您,若您不趁早挽回沈姑娘,日后恐再无转圜余地。”
宋鹤鸣捏着簪子,对这话似懂非懂。
可眼下顾不上细想,他谢过后转身便往太后宫中走去。
“定远侯,沈姑娘刚走不足半柱香,您可往那里去寻她。”宫女福身指引。
话音未落,宋鹤鸣已撩起锦袍下摆匆匆而去。
……
沈知念跟沈紫燕刚回到居住小院,玲珑郡主便带着宫女疾风般闯了进来。
她脸色铁青,步摇随着急步甩得噼里啪啦作响,远远就厉声喝道:“你们站住!”
沈知念驻足行礼:“郡主。”
“皇上到底把你们中的谁赐婚给了裴淮年?”
玲珑眼眶泛红,满脸不甘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活像被打翻了醋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