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屠夫。”
杨庭小声骂道。
衙役装作没有听见,问道:“大人,尸体怎么处置?”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杨庭道:“这几日你们派些人手,沿着淮水沿岸找一找,如果有浮尸一并打捞处置了。”
“诺。”
衙役朝周围的妇女百姓道:“没事了,都散了。”
“该干嘛干嘛。”
“别在这儿围着。”
妇女们换个地方继续浣衣,看热闹的人群也都各自散去,打渔的打渔,赶集的赶集。
杨庭策马回到淮州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杨府。
“二公子。”
府中下人前来牵马。
“老爷在哪里?”
杨庭翻身下马问道。
下人:“老爷正在前院和岳夫子谈经论道。”
杨庭当即直奔前院而去,隔着老远,便听到自家父亲杨宏的笑声。
他停下步伐,理了理衣袍这才踏入屋子。
“孩儿见过父亲。”
随即扭头朝年逾六十的岳夫子行礼:“见过岳夫子。”
“我儿来得正好。”
杨宏笑着招手:“岳夫子最近得了一幅前朝青莲居士的字画,你且来看看。”
青莲居士
也就是前朝盛唐李太白
杨庭上前一看,只见卷中字迹潇洒写意,浑然不拘泥于条条框框,颇有仙骨之风,只是一眼,他就点头:“没错。”
“的确是青莲居士的手笔。”
“令公子才学渊源,博览古今,果然不虚。”
岳夫子捻须笑赞:“这幅字画,老夫可是找了许多大家鉴定,才敢下定论,而公子只是一眼,就辨分真假。”
杨家身为五姓七望之一,最重礼仪,因此哪怕杨庭是淮州府刺史,也不敢对岳夫子无礼。
只是他此时心中只有苏文南下之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岳夫子和杨宏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来。
交谈片刻,岳夫子便起身找了个借口告辞。
“我儿怎么魂不守舍的。”
杨宏挥手,屋内的侍女退下,他好奇地问道。
杨庭:“父亲,先前从沧澜江飘来了几十具僧尸,孩儿已经让人收敛。”
杨宏冷哼:“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苏文能有些改变,没想到依旧是狗改不了吃屎。”
“如此凶戾,简直大伤天和,就不怕遭报应吗?”
“陛下竟对这等刽子手屠夫委以重任,简直是不可救药。”
“父亲慎言。”
杨庭急忙打断杨宏的话,转身走到门口,朝门外的侍女下人道:“你们去外头。”
“诺。”
等到下人奴仆纷纷退到院外,杨庭才道:“锦衣卫和督查厂无孔不入,保不准咱们府里就有他们的眼线细作。”
“怕什么?”
杨宏不以为然:“难不成苏文还敢对老夫动手?”
“当年我任刑部尚书的时候,他还只是户部的小吏,莫非真以为现在能一手遮天?”
看着自家父亲无所谓的神色,杨庭有苦难言。
“父亲,大哥可还在大理寺为官。”
他道:“如今此人风头正胜,咱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沧州府的世家官绅,险些家破人亡。”
“沧澜州的和尚被他逼得跳江的跳江,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加起来足足上万僧众,数百寺庙,全被连根拔起。”
“此人下手,狠辣无情,就是个活脱脱的再世魔王。”
杨庭眼中浮现出些许忧色:“且苏文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从沧澜江转入淮水,恐怕是奔着咱们来的。”
安南杨氏
五姓七望
杨宏曾任吏部尚书
老大杨延在大理寺为官
老二淮州府刺史
老三边军都尉
论起来,在玉京城有人,在边军有人,在地方更是地头蛇级别的。
堪称巨无霸
可那是对别人而言
在那位大周宰相面前
杨家老大和老三,几乎和质子没什么区别。
杨宏皱眉:“他来找咱们做什么?咱们杨家又没得罪过他。”
“父亲可是忘了?”
杨庭提醒:“前些时日,大哥来过一封信,提及在平叛庆功宴上,隋国公隋常曾向其说起隋杨两家的婚事。”
“大哥托人打听过,当时苏文曾向隋国公许诺,定要让小妹嫁入隋府。”
“这?”
“这可怎么办。”
杨宏立马慌了。
“苏文不会真是奔着盈儿来的吧。”
看着急的团团转的杨宏,杨庭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自家这位父亲,实在是没有太多城府和气度。
“庭儿,你说怎么办?”
杨宏问道。
他叹口气:“父亲,您还没想明白吗?”
“苏文此举,明面上是促成隋杨两家的联姻,可实际上,是要逼迫我们杨家低头。”
树大招风并非一句空话。
身为五姓七望之一的杨家,属于天下豪门世家中的领头羊,他们的态度并不仅仅代表自己。
“那隋常,不过断脊之犬,甘为苏文门下走狗,与其同流合污,我杨家世代清白,岂能自降身份,与其联姻。”
杨宏气愤。
杨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很想质问自己的父亲,究竟是面子和名声重要,还是全家老小的人头性命更重要。
以苏文此人的秉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既然敢来淮州府,就必然要让杨家低头。
难不成真要和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硬碰硬地掰掰手腕?
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父亲。”
杨庭沉吟片刻之后道:“我想去见见老祖宗。”
“去吧。”
杨宏点头。
就在杨家惊恐万分的时候,大周宰相苏文,正沿淮水南下,大船劈涛斩浪,一路欣赏沿岸风景,好不快哉。
“什么叫江南。”
“这就叫江南。”
甲板上
苏文目光远眺
天空下着牛毛细雨,淮水两岸,一马平川,无数小镇房舍隐匿在烟雨之中。
小桥流水
古道人家
就连驾舟打渔的农家女子,都腰肢纤细,皮肤白皙,水灵灵的好似蜜桃般。
充分地彰显了淮杨女子的婉约秀丽。
“有的人要乐不思蜀喽。”
照晚霜阴阳怪气。
“可惜那些女子要是知道苏屠夫的大名,恐怕得吓得花容失色。”
“瞧你这话说的。”
苏文挑眉:“淮杨女子再秀丽,也不如霜儿和雅儿,一个英姿飒爽,剑术惊世。”
“一个秀丽端庄,雍容华贵。”
“咯咯。”
叶雅儿抿嘴笑个不停。
“俺就佩服相爷的口才。”
角落里,苏霸小声地朝老山头嘀咕:“能把霜姑娘和主母都哄得乐呵呵的。”
“胡说。”
老山头板着脸:“不许叫霜姑娘,得叫主母。”
这独眼马夫虽然说得小声,可在场之人,谁不是修为傍身,照晚霜把主母二字听得清清楚楚,俏脸浮上朵朵红晕,朝老山头轻啐道:“不许胡说。”
“谁是你们的主母。”
说罢,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雅儿,后者并未有半分恼怒,反而朝她努了努嘴,眼神以示鼓励。
“唉呀。”
她轻轻跺脚:“雅儿姐姐,你这什么眼神。”
正说着,苏文却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全速前进。”
他下令。
大船进入淮州府境内。
两天之后
在淮州城外的码头靠岸。
淮州府刺史杨庭带人在码头等候。
“卑职见过苏相,忠义国公,照统领。”
杨庭行礼。
苏文是大周宰相
叶雅儿除了是苏文夫人之外,还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国公爷,照晚霜则是禁军大统领。
论官职爵位,全在杨庭这个州府刺史之上。
“小侄,多年不见,不知令尊杨公如何?
苏文的年龄和杨庭相差无几,奈何资历在这里,他入朝为官的时候,杨庭还在淮州读书。
按辈分来说,苏文和杨宏一辈。
杨庭:“多谢苏相挂念,家父身体尚安,往昔时候,便经常和侄儿提起苏相,说您是国之栋梁。”
“知晓相爷要来淮州府,更是彻夜难眠,若非今日下着雨,他老人家非要亲自来迎接不可。”
苏文笑道:“本相也怀念和令尊同朝为官的时候。”
“这不正好奉陛下之命,巡视江南,便来看看故友。”
杨庭躬身:“相爷,请随侄儿走。”
“好。”
登上马车,带着一众护卫,跟在杨庭后面,往杨府而去。
杨府在淮州城北,几乎占据整条街道,原本少有启用的正门今日却全部打开。
杨家家主老刑部尚书杨宏站在门前,瞧见马车到来,便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苏相。”
老家伙容光焕发,一把搂住苏文的胳膊,拍着他的肩膀,极为热情,当真好似阔别多年的故友旧交。
殊不知神武年间的老臣都知道,那时候苏文和杨宏斗得极其厉害。
一个代表了世家大族
一个背后则是皇权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收拾了对方不少的官员簇拥。
“杨公。”
苏文也轻轻地拍了拍杨宏的肩膀,咧嘴大笑,后者身体抖了抖,险些被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暗自腹诽道两句,皱紧的眉头立马舒缓,笑呵呵道:“老夫老了,不似苏相,正当壮年。”
“杨公何出此言。”
苏文板着脸:“您可是老当益壮啊。”
他凑到杨宏的耳旁,调侃道:“我在玉京城就听说,你在淮州城养了个唱曲大家。”
“好像叫什么月听琴。”
“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杨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强颜欢笑道:“苏相消息真灵通。”
“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将她送给苏相。”
“免了免了。”
苏文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
“就是这位月姑娘的来头杨公可得仔细查查。”
“我听说好像是北元的细作。”
“不知是真是假。”
下马威
苏文刚到淮州府,就给了杨宏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