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上海的街景。警局对面的“老灶火锅店”里，红油锅底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辣椒和花椒的香气混着冰镇酸梅汤的甜，在暖黄的灯光里酿出融融的暖意。
郑丹妮举着玻璃杯站起来，冰块在杯壁撞出清脆的响：“这杯敬凤凰小队——咱们成立后的第一仗，打得漂亮！”她的目光扫过满桌人，郭爽正抢着给宋昕冉夹毛肚，蒋舒婷举着手机拍沸腾的锅底，王奕和韩家乐凑在一起研究菜单，指尖同时点向“黄喉”那一行，又相视笑起来。
“也敬王奕和家乐！”郝婧怡跟着举杯，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法医”字样的白t恤，“要不是你们在游乐场稳住那个女人，我们还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
红油翻滚的间隙，王奕的手机震了震，是许杨玉琢发来的照片：重症监护室的小女孩坐在病床上，举着画笔画了只展翅的凤凰，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谢谢警察姐姐”。她把手机递给郑丹妮，对方看了一眼，突然红了眼眶，赶紧低头喝了口酸梅汤掩饰。
“说起来，宋昕冉你到底什么时候正式搬来宿舍啊？”张昕咬着筷子问，“我们屋还有个空床位，离警局步行三分钟，比你住的酒店方便多了。”
宋昕冉刚把一片肥牛卷放进嘴里，闻言含糊不清地说：“明天就搬！今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拆弹工具包比我衣服还多，估计得麻烦你们帮忙抬一下。”
正说笑间，邻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捂着喉咙滑下椅子，手里的啤酒杯“哐当”砸在地上，琥珀色的液体溅在王奕的白t恤上。他的同伴——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尖叫起来：“李总！李总你怎么了？！”
整个火锅店瞬间安静下来。王奕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过去，手指搭上男人的颈动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睑，瞳孔已经开始涣散。“韩家乐，急救箱！”她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里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谁有手机？打120和市局电话，说这里发生疑似中毒事件！”
韩家乐早就从包里翻出了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那是她们法医出勘现场的标配。郑丹妮已经掏出了警官证，对着吓呆的老板娘说：“我们是警察，麻烦立刻封锁后厨和大门，所有人不准离开！张昕、姜杉，去守住前后门！”
凤凰小队的成员们瞬间切换到工作状态。郭爽掏出笔录本冲向邻桌的女人，蒋舒婷开始疏散其他食客到店外等候，林舒晴和农燕萍守在厨房门口，防止有人销毁证据。朱怡欣则举着手机录像，镜头从倒地的男人扫过桌面：半盘没吃完的毛肚，一杯喝了大半的啤酒，还有一个空了的小料碟，里面残留着褐色的芝麻酱。
“瞳孔散大，口唇发绀，呼吸微弱。”王奕松开男人的衣领，指腹沾了点他嘴角溢出的白沫，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苦杏仁味，像是氰化物中毒。”她转向那个戴眼镜的女人，“他刚才吃了什么？有没有和谁接触过？”
女人还在发抖，手指着桌上的小料碟：“我们……我们都蘸了这个麻酱……他说今天的麻酱有点发苦，我没在意……”
韩家乐突然“啊”了一声，指着男人的啤酒杯：“杯口有一圈白色粉末，和小料碟边缘的不一样！”她用证物袋小心翼翼地粘起一点粉末，“王奕，你看这个。”
王奕凑近看了一眼，粉末呈细沙状，遇水后迅速溶解。“不是麻酱里的。”她的目光扫过桌面，突然定格在男人西装口袋露出的半截名片上——“鼎盛集团 总经理 李伟”。再看向女人的包，侧面印着同样的公司logo。
“你们是同事？”王奕问道，同时注意到女人的指甲缝里有淡褐色的痕迹，像是刚接触过什么调味品。
“我是他的助理……”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加班到现在才来吃饭，就点了这些菜，中途没人来过我们桌……”
这时，火锅店的老板娘端着个托盘哆哆嗦嗦地走过来：“警察同志，这是他们点的菜……后厨说都是新鲜的，和别人点的没区别啊……”
郑丹妮接过点菜单，上面除了毛肚、黄喉这些常见菜，还备注了“麻酱多加花生碎”。她的目光落在“花生碎”三个字上，突然看向王奕：“会不会是有人在花生碎里动了手脚？”
王奕已经用镊子夹起一点麻酱放在证物袋里：“需要回去化验才知道。但氰化物起效很快，从他出现症状到昏迷不到两分钟，更可能是直接下在啤酒里的——你们看杯口的粉末，像是趁他不注意撒上去的。”
宋昕冉突然碰了碰王奕的胳膊，指了指男人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妻子”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男人发的：“晚点回去，和林助理吃个饭。”时间就在十分钟前。
“林助理？”王奕看向戴眼镜的女人，“你姓林？”
女人点点头，脸色白得像纸：“我叫林薇……”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李伟已经没有了呼吸。王奕站起身，看着医护人员盖上白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几个小时前还在庆祝胜利，转眼间又直面死亡。韩家乐递给她一张纸巾，擦去她白t恤上的啤酒渍：“回去吧，这里交给后续赶来的同事，我们得赶紧把证物送回实验室。”
郑丹妮正在和市局通话，挂掉电话后对队员们说：“费局已经派人过来接管现场，我们先带着林薇和相关证物回局里。王奕，麻烦你们法医部加急化验，特别是啤酒杯上的粉末和麻酱样本。”
走出火锅店时，晚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王奕回头看了一眼，暖黄的灯光里，那锅还在沸腾的红油显得格外刺眼。宋昕冉走在她身边，突然低声说：“氰化物一般人很难弄到，这个林薇有问题。”
“嗯。”王奕应了一声，想起林薇指甲缝里的褐色痕迹——那和她早上处理毒鼠强时沾到的颜色很像，“而且她刚才说‘没人来过我们桌’时，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包带，那是说谎的典型反应。”
警车驶回警局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火锅味，却再也没有刚才的轻松。王奕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突然想起表彰大会上费沁源说的话：“凤凰小队的使命，是在罪恶与伤痛里，找到救赎的可能。”
或许，这就是她们刚结束一场战役，又马不停蹄投入下一场的意义——不是为了那些聚光灯下的表彰，而是为了让每个像那个小女孩一样的普通人，能在火锅店安心地吃一顿饭，能在深夜的街头安全地回家。
韩家乐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递过来一颗水果糖：“别想太多，先化验再说。”糖纸剥开的瞬间，甜香驱散了些许凝重。
王奕含住糖，看向前面郑丹妮的背影。对方正对着后视镜朝她们点头，眼神里没有疲惫，只有一种准备就绪的坚定。车窗外的霓虹在警车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像一条正在铺展的路——她们的下一个战场，已经在红油翻滚的烟火气里，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