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开临时病房门时,消毒水混着血锈味猛地灌进鼻腔。
苏医生的白大褂前襟沾着暗红血渍,右手还攥着电击器,金属极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顾明哲的胸口刚刚随着电流颤过最后一下。
“心跳32,还在往下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左手却稳得惊人,指尖搭在他颈侧动脉上。
我踉跄着扑到床沿,抓住他冰凉的手腕——皮肤下的血管细得像根线,脉搏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
“备用抗体。”我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实验柜最底层,第三排蓝盖瓶。原着里他藏过一支……”
苏医生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绷成了网。
她转身时带翻了床头柜,玻璃药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却连停都没停,直接跪在满是碎渣的地上,把整个上半身都埋进靠墙的铁皮柜里。
“找到了!”她的手肘蹭破了皮,却举着支装着淡金色液体的针管直起腰。
我抢在她之前拔掉针帽,酒精棉在顾明哲手臂上擦得泛红——他的皮肤白得透光,血管细得像根头发丝。
“我来。”苏医生突然按住我的手。
她的手指在抖,可进针时稳得像台精密仪器,推药的速度分毫不差。
我盯着他的喉结——那是他活着的唯一证据,随着药液注入微微滚动了一下。
通讯器在战术背心里震得发烫。
我扯下它时,小张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首领,议事厅人齐了!老周说东边火墙能撑半小时,可清道夫的无人机群已经绕到南边了——”
“让他们等。”我盯着顾明哲逐渐有了血色的耳垂,喉咙发紧,“再等三分钟。”
他的睫毛动了。
像片被风掀起的雪,颤巍巍地抬起来。
褐色瞳孔里先是一片混沌,接着慢慢聚起焦距。
我凑过去时,他的嘴唇动了动,气音轻得像叹息:“悦悦……”
“我在。”我把脸埋进他手心里,他的体温正顺着指缝往我骨头里钻。
苏医生突然抽了抽鼻子,我抬头看见她背过身去抹眼睛,白大褂后领沾着块灰,应该是刚才翻柜子时蹭的。
“议事厅。”我扯了扯战术背心,把情绪往喉咙里压了压,“现在。”
推开议事厅门的刹那,二十多道目光刷地扫过来。
老周的右肩缠着渗血的绷带,阿玉的战术靴上还沾着丧尸脑浆——都是刚从防线撤下来的指挥官。
墙上的全息地图闪着红光,清道夫的标记像群黑蚂蚁,正沿着营地外围爬。
“林寒的意识网络。”我按下投影开关,地图瞬间切换成复杂的神经脉络图,“这是他控制清道夫的核心。”我指尖点在交汇处那个闪烁的蓝点上,“这里是主神经节,原着里他用意识嫁接技术控制了上百个‘子意识’。”
老周把烟锅往桌上一磕:“啥意思?咱要砍他神经?”
“干扰。”我调出一段波动图,“他每个子意识都连在这根主线上。只要切断其中一条……”我划动手指,波动图突然炸成无数碎片,“他的意识就会互相撕咬。”
阿玉眯起眼:“那咋切?清道夫的指挥中心戒备比金库还严。”
“权限卡。”我拍了拍胸口的战术背心,U盘在里面硌得生疼,“顾明哲黑了他们的系统,复制了三张A级权限卡。”我扫过众人紧绷的脸,“我带一队人潜进去,你们负责引开巡逻队——老周,火墙再撑二十分钟;阿玉,南边防线留三个班,其余跟我走。”
“首领!”小张突然站起来,脖子上的刀伤还在渗血,“我跟你去!”
“你守着顾明哲。”我打断他,“苏医生说他需要持续监测,要是再出状况——”我没说下去,小张却猛地挺直腰板,重重点头。
换战术服时,苏医生追进了仓库。
她手里攥着个银色便携医疗箱,塞给我时碰响了里面的金属器械:“肾上腺素、止血喷雾,还有半支抗体。”她盯着我的眼睛,“顾明哲说,林寒的意识备份系统在指挥中心三层,主机房最里面。”
“谢了。”我拍了拍她手背。
她的手还是凉的,可指尖磨出的茧子硌得我有点疼——那是给伤员缝合时磨的。
清道夫的探照灯在头顶扫过时,我们正贴着墙根往指挥中心挪。
阿玉的狙击枪在三百米外响了第一枪,巡逻队的脚步声乱糟糟地往南边跑。
我摸出权限卡刷过门禁,电子音“滴”的一声,金属门缓缓滑开。
主机房的冷气裹着电流味扑过来。
我摸到主机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和原着里写的一样,红色警示灯在主机上方旋转,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正是意识备份系统。
“就是这。”我按下复制键,伪造的记忆片段开始上传。
画面里的小男孩缩在墙角,膝盖上的擦伤渗着血,怀里抱着只缺了耳朵的布熊——那是林寒童年唯一的照片里的场景,原着里提过,他十二岁那年被继父关在储物间,哭了整整一夜。
“上传完成。”阿玉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巡逻队被引到西边了,撤——”
警报声突然炸响。
我猛地抬头,主机屏幕上的代码开始疯狂闪烁,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混着电流刺进耳朵:“林晓悦,你以为伪造记忆就能赢?”
是末日广播员。
我抓起U盘往外跑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背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清道夫的机械犬已经冲破了门。
阿玉的狙击枪在远处连发,小张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炸出来:“首领!顾明哲醒了,他说……他说林寒的本体在地下实验室!”
我在楼梯转角猛地刹住脚。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脑子里突然闪过顾明哲苏醒时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我,还有团我从未见过的火,烧得极亮。
地底实验室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而我知道,此刻在地底某个封闭的房间里,有个男人正捂着太阳穴蜷缩在地上。
他的意识海翻涌着,无数个“自己”正从记忆碎片里爬出来——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举着刀,有的抱着那只缺了耳朵的布熊。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头皮,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当小张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时,我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战术背心。\"地下实验室?\"我对着通讯器喘了口气,后颈的冷汗顺着战术服领口往下淌——顾明哲苏醒时眼里那团极亮的火,此刻在我脑子里烧得噼啪响。
他是丧尸研究博士,最清楚林寒这种意识嫁接的弱点,他说的位置,一定是关键。
\"阿玉!\"我对着通讯器低吼,\"带两个人跟我去地底实验室,其他人按原计划撤退!\"话音未落,阿玉的狙击枪在远处连响三声,机械犬的呜咽混着金属碎裂声刺进耳朵——她在给我清路。
地底实验室的门藏在主机房的通风管道后面,原着里提过,林寒总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我扯掉通风口的铁丝网时,铁锈渣子扎进指腹,疼得我倒抽冷气。
阿玉举着战术手电照进来,光束里飘着的灰尘像被按了暂停键——这地方太久没人进来过,连空气都沉甸甸的。
下到第三层时,墙根传来闷哼。
我猛地刹住脚,手电光扫过去——墙角缩着个男人,白大褂前襟沾着黑褐色血渍,额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
是林寒。
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太阳穴,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嘴里反复嘟囔着什么,我凑近了才听清:\"不可能......储物间的布熊是蓝色的......妈妈说过......\"他突然抬头,瞳孔涣散得像团雾,\"你改了我的记忆......你改了......\"
通讯器在这时炸响,赵铁柱的大嗓门震得我耳膜发疼:\"首领!
清道夫的机器人全他妈卡壳了!
老子带着三队冲过去,连哨塔都夺回来俩!\"我攥紧通讯器,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林寒的意识网络乱了,他的\"子意识\"断了线,清道夫没了指挥。
\"阿南呢?\"我对着通讯器喊。
\"在这儿!\"阿南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敌方通讯站被我黑了,广播频道已经接管!\"
我摸出战术背心里的微型麦克风,喉结动了动。
林寒还在发抖,膝盖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可他的目光突然聚焦,死死锁着我手里的麦克风:\"你要干什么......\"
\"林寒,你不是神。\"我按下广播键,声音通过通讯器扩散到整个战场,\"你只是个失败品。
你嫁接的每个意识都是碎片,你藏在储物间哭的夜晚,你继父摔碎布熊的声音,你妈妈没接住的求救电话——\"我盯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这些都是真的,而你伪造的'完美统治者',才是假的。\"
他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却在碰到我前踉跄着摔倒。
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的瞬间,我看见他后颈有道淡粉色疤痕——那是意识嫁接手术的痕迹,原着里提过,他为了控制清道夫,把自己的大脑改得千疮百孔。
\"不——!\"他的指甲刮过控制台,金属摩擦声刺得人头皮发麻。
控制台的红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筛选装置的嗡鸣声骤然拔高,像头垂死的野兽。
下一秒,所有灯光同时熄灭,黑暗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筛选装置停了。
通讯器里炸开一片欢呼。
赵铁柱喊着\"弟兄们冲啊\",阿南在笑骂\"让你们丫之前追我\",苏医生的声音混在里面:\"顾明哲说,林寒的意识海彻底崩了,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
我蹲下来,看着林寒蜷缩成一团,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布熊、妈妈、储物间。
他的睫毛上挂着泪,在黑暗里闪着微光——和原着里那个冷血的清道夫首领,简直判若两人。
\"走。\"阿玉拍了拍我的肩,战术手电的光扫过她染血的袖口,\"战场还没清完,老周说西边还有小股清道夫在游荡。\"
我站起身,靴跟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脆响。
通讯器里的欢呼还在继续,可我的心跳慢慢稳了下来。
穿过实验室门时,我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林寒——他的手指还攥着衣角,像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
地面的晨光从通风口漏进来,照在我沾血的战术服上。
远处传来丧尸的低嚎,但比以往轻了很多。
我摸了摸胸口的通讯器,那里还残留着顾明哲苏醒时说\"悦悦\"的温度。
废墟上的硝烟还没散完,我站在最高处,望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战场。
风卷着灰尘扑过来,迷了我的眼。
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