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木:……
她看着自己的手,对走过来的豆饭大喊,“你帮我接一下。”
她没想到的是,豆饭已经看到了她满是泥的手,已经帮她滑动了接听,直接把手机怼到她耳朵上了。
于是,她就听见对面传来谢屿洲低沉的声音,“叫谁帮你接一下?”
宋嘉木想着她的釉料,随口就说,“豆饭。”
对面短暂的沉默。
但宋嘉木并没有意识到,直到对面的谢屿洲说了一句,“出来。”
宋嘉木:???“出哪里啊?”
“咖啡厅。”
宋嘉木懵了,他去豆饭的咖啡厅干什么?
“我在德城啊!”她脱口而出。
那边再次短暂沉默,而后,电话挂断了,只剩嘟嘟嘟的声音。
宋嘉木看了看手机,皱眉:莫名其妙。
但宋嘉木万万没想到,当天下午,谢屿洲的司机赶到了德城。
彼时,宋嘉木和邓师傅、豆饭正在吃晚饭。
宋嘉木厨艺很好。
虽然她从小也是外婆和舅舅宠着长大的,但自从跟了江城,白手起家,从什么都不会到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渐渐的,也样样都会。
而且,上辈子她在德城待过很长时间,早就习惯了德城鲜辣的口味,做出来的菜也是辣得人冒汗的。
宋嘉木他们三人搬了桌子椅子,坐在邓师傅家门口的小晒谷坪里,桌子摆在一棵柚子树底下,柚子树经历了一个冬季,堪堪冒出新芽。
司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柚子树下碰杯,喝的是宋嘉木调的饮料,玻璃杯装着的,颜色很漂亮。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直到他走到身边了,宋嘉木才“咦”了一声,“奔奔啊?你怎么来了?”
司机刚要说话,宋嘉木就快速起身,“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刚开始,还没动筷子呢!快坐下一起吃。”
说完,宋嘉木就跑进去拿碗筷了。
豆饭也跟热情,给他拿了张椅子来。
倒是把他搞得很慌乱,“不用不用不用,我是来……”
“来干什么都先吃了饭再说!吃饭最大!”宋嘉木还顺手给他同样拿来一瓶饮料,“来,奔奔,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你要坐下来一起吃饭,给我庆祝。”
这个……夫人都这么说,他能不庆祝?
“来,干杯!”宋嘉木举起杯子,把司机拉入干杯的队伍。
司机其实很懵,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日子,还以为是宋嘉木生日,很是愧疚,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送宋嘉木礼物,毕竟吃了人家的生日饭。
但他的愧疚,在第一口吃到菜的时候就忘记了。
司机虽然不是德城人,但老家也是吃辣区的,来海城后,很多年没吃到这么正宗的辣菜了。
而宋嘉木又很热情,不但招呼他多吃,于是,不小心就吃多了。
然后,就更加内疚了。
怎么办?好像这几个菜,他一个人就吃了一半。
吃完饭,宋嘉木才终于又问他,“你来干什么来了?”
“哦……”司机也终于想起自己的重任,“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
宋嘉木微微一笑,“你跟他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暂时回不去。”
“哦……”司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了,这么晚了,你也不要开车再回海城了,邓师傅这里呢,是住不下了,你去外面酒店住一晚吧。”宋嘉木还要给他酒店钱。
“不用不用不用!”司机吓得飞跑,“我自己有。”
宋嘉木看着转眼跑得没了踪影的司机,失笑,开始收拾桌子了。
豆饭和她一起把碗筷都撤去,摆了茶具上来。
天上渐晚,三人喝茶聊天,好不惬意。
没想到的是,半小时后,司机奔奔又回来了,跑得飞快,当真不负他的名字。
风一样跑到宋嘉木面前,往桌子上扔下一样东西就跑,边跑还边喊了一句什么,然后又不见了踪影,快得宋嘉木连喊他喝杯茶都没来得及。
宋嘉木看着桌上的礼盒,很是迷惑。
“他喊了一句什么?”她问豆饭。
豆饭好笑地说,“像是说祝你生日快乐。”
“以为我生日?”宋嘉木真是乐了,“这傻孩子。”
邓师傅话不多,不管吃饭还是喝茶,只要聊的不是烧瓷,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这会儿听了,也忍不住笑说,“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叫人家孩子?”
宋嘉木一笑,她不是孩子啦,她身体里是三十多岁的灵魂,看这些年轻人,就像看从前公司那些刚毕业的实习生一样,都是孩子。
不知道这孩子给她送了什么生日礼物?
她小心地拆开,一个漂亮的盒子里,装的是一串瓷风铃。
德城是瓷都,各种瓷器制品和瓷周边都很丰富。
细腻的白瓷,每一片瓷片上都画了可爱的花花草草,她一看就知道,还真是纯手工制作,不知道画画的,是怎样心思细腻又充满爱的女孩子?
她把风铃挂在邓师傅的屋檐下。
从此,钟意窑又多了一种声音,有风的时候,叮叮咚咚,像是某种回应。
邓师傅笑,“你们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小东西。”
“什么叫们?”宋嘉木挂好风铃后返身笑问邓师傅,“还有谁也喜欢鼓捣这些?”
“你妈刚开始做钟意窑的时候,也会在气闷的时候画这些,失败一次又一次,烧坏一窑又一窑,烧坏的那些,都会变成各种小物件……”
邓师傅一边说一边领着宋嘉木进屋,找出一个箱子来,里面装的,就是当年钟意画的小玩意。
宋嘉木两世保留的妈妈的作品都有限,能遇见一件都是格外珍惜的,没想到邓师傅这里有这么一大箱。
前世邓师傅都没把这箱拿出来。
她抱着这箱“礼物”欣赏了一晚上,也有风铃,有手串,有配饰,有各种小玩意儿,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八音盒,转动的时候,会逐一看见下列字:请唱一首歌,告诉嘉木我爱她。
刚好十二个字,每个字对应画了一月花,十二月,月月爱她的意思吗?
她心里湿漉漉的,像是被德城的春雨温暖着。
她转动八音盒,它居然还能唱歌,音乐是一首摇篮曲……
宋嘉木把八音盒摆在桌子上,这一晚,是在妈妈的摇篮曲中入睡的。
她以为,司机奔奔今早就已经离开德城了,没想到,她一打开门,就看见奔奔站在晒谷坪中间,站得笔直,跟军训站军姿似的。
看见她开门出来,奔奔眼睛一亮。
“不是,你怎么又来了?”宋嘉木好笑地问。
奔奔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下去了,低下头,脸上薄红,“先生说……说,你不回去,就叫我也不回去。”
宋嘉木在这孩子脸上看到了大学生的清澈。
她很想提醒这孩子,你老板这意思是生气了,但是又觉得,算了,还是别多事,毕竟能到谢屿洲身边当司机的孩子也不简单。
“所以呢?你打算一直在这里罚站?”她好笑地问。
“我……我能帮你干活呀!你现在要做什么?”奔奔眼里又亮亮的。
“我要和泥巴。”
虽然奔奔很震惊,但宋嘉木说的却是真的,她打算先烧一批出来看看,从练泥开始。
窑口还没正式开工,她连工人都没请好,所以一切都是她和邓师傅自己来。
邓师傅的陈腐池里,放着多年的泥浆,他们先要踩泥。
当豆饭和奔奔看到所谓的踩泥,真的是踩泥时,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用武之地,两个人争着上前帮她踩泥。
宋嘉木觉得好笑极了。
不过,谁不喜欢玩泥巴呢?
这俩人踩泥巴踩得乐呵得不行,直接把她和邓师傅赶走了,“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交给我们!”
惹得邓师傅都小声和她说,“你带来这俩小子,是不是有点傻?”
宋嘉木笑得更欢乐了。
一个上午,窑口都回荡着开心的笑声,从踩泥都揉泥,这俩货玩得不亦乐乎,直到中午吃饭,这笑声还不绝。
中午做饭还是宋嘉木,豆饭和奔奔不好意思吃现成的,都在厨房给她帮忙,三人达成默契,邓师傅老人家了,不能让他劳累。
于是,邓师傅在柚子树下等饭吃,三个年轻人在厨房里笑哈哈。
这笑声也感染了邓师傅,孤单多年的他,泡了一壶茶,坐在树下慢慢地喝,看着厨房的方向,茶汤入口,微笑着,眼眶却渐渐泛红。
三个年轻人经过一上午的劳动,变得熟络起来,一边做饭一边还讲着笑话,奔奔讲冷笑话很擅长,宋嘉木被逗得整个做饭过程肚子都快笑痛,特别到炒菜阶段,他俩就不太行了,宋嘉木掌厨,豆饭负责在她的指挥下加东西,奔奔就端了个盘子在一旁等菜熟。
此时,谢屿洲的电话打来了。
奔奔一手拿盘子一手拿手机,赶紧接电话。
“在干什么?”那边的老板问他。
奔奔其实真的很饿了,一上午体力劳动,早把他早上在街上吃的两个包子消化干净了,这会儿整个厨房里菜香四溢,他肚子咕咕直叫,眼睛也盯着锅子里不放,那红红绿绿的颜色,鲜香辛辣的味道,不知道多好吃,他甚至想过,他要吃三碗米饭才行。
所以,盯着菜的他,脱口而出,“等饭吃。”
谢屿洲:……
“和谁吃饭?”言语间就有些不客气了。
不过,奔奔感觉不出来,老板不是一直都是这种语气吗?
“和夫人呀,还有豆哥。”奔奔眼睛仍然盯着菜。
豆哥?
莫不是那个咖啡店老板?
“在哪儿吃?”
“在家呢!嘿嘿!”奔奔开心得很,而且自作主张地夸宋嘉木,在他朴素天真的认识里,夸夫人,先生肯定会高兴啊!“夫人做的菜真好吃!”
谢屿洲在那边沉默了。
“先生?先生?”奔奔半天没听到他的回应,以为他挂电话了,“先生,你还在吗?”
“我死了。”
冷冰冰的语气着实把奔奔吓了一跳,奔奔也终于认识到,先生怕是生气了,慌得不行,“先生!”
“许奔奔。”谢屿洲在那边,隐隐有咬牙帮子的声音,“我还没吃过夫人做的饭,你知道吗?”
奔奔傻了,这什么意思呢?“不然……先生,我打包一碗给你送过去?”
他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先生,我开车很快的!”
“不用了!”谢屿洲电话挂了。
而宋嘉木的菜也炒好了,“奔奔,盘子拿来。”
“哎,来了来了。”奔奔赶紧递上盘子。
三个人,做了三菜一汤。
劳动过后的饭菜格外可口,尤其,宋嘉木的菜炒得色香味俱全,特别下饭,别说奔奔了,就连豆饭都感叹,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饭,而奔奔,没有辜负自己的预估,他果然吃了三碗,最后,每个盘子里剩的渣渣,他还全部扒进自己碗里,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
这顿饭,可真是连一颗调料都没剩。
下午宋嘉木和邓师傅开始手工拉坯,那两人就在旁边看着,一脸紧张,不敢动手。
“不至于不至于,来我教你们。”宋嘉木便手把手教他们做杯子。
“会不会,浪费材料?”奔奔很有自知之明。
“没事啊,都学得会的,你给自己做个可乐杯或者咖啡杯,当做纪念吧。”宋嘉木耐心地教他。
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一天的时光过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奔奔不肯去住酒店了,要在这里和豆哥挤地铺。
豆饭倒是不介意,那宋嘉木就随他了,没有赶走奔奔,毕竟都是打工人,他也是奉命来这里,何必为难他。
她也便回她的小床休息了。
躺在床上,刷会手机,跟外婆道了安,汇报了今天做了些什么,正准备睡觉,手机推送热点,又是跟鲁月池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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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木看了下鲁月池放出来的照片,就一只女性的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杯戒指,配文:戒指和承诺一样厚重。
而这杯戒指,正是谢屿洲曾经戴在她手上,后来被她弄丢,她和豆饭从垃圾车里找回来的那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