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闻到过别人闻不到的味道?比如暴雨前泥土里渗出的铁锈味,或是深夜空巷拐角处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霍桓就是在这样的困惑中长大的。此刻他站在轰隆作响的拆迁工地前,口罩外那双狭长的眼睛突然眯起——三百米外那座孤零零的旧宅院里,飘来一缕比硝酸甘油更刺激的硫磺味,混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腥。
\"小霍,该换班了。\"安全员老王拍他肩膀时,他正盯着那栋爬满紫藤的老宅。自从三个月前挖掘机在附近挖出古墓,整片棚户区拆迁突然被叫停,唯独这栋老宅像枚生锈的铁钉死死钉在规划图上。更诡异的是,但凡靠近这栋房子的工人,不是突发癔症就是意外受伤,连包工头都忌讳莫深地警告他们:\"别去招惹那个姓何的女人。\"
霍桓摘下安全帽,后颈的伤疤突然火辣辣地疼。这疤是他八岁时留下的,那天他在后山闻到奇异的檀香味,追着味道钻进溶洞,却被坍塌的钟乳石砸中。父亲连夜背他下山时,他迷迷糊糊看见溶洞深处闪着蓝莹莹的光。自那之后,他的嗅觉开始异于常人,能隔着三层楼闻到食堂阿姨围裙上的葱花味,也能在暴雨前十二小时就闻到臭氧层撕裂的气味。
老宅的雕花铁门突然\"吱呀\"一声,霍桓本能地闪到断墙后。月光下走出来的女人穿着靛青布衫,乌发用银簪随意绾着,怀里抱着个青瓷罐子。当夜风卷起她衣角时,霍桓的瞳孔猛地收缩——那罐子里飘出的,分明是父亲临终前攥着的矿石标本才有的硝石味!
三天后的深夜,霍桓戴着夜视仪出现在老宅后院。自从发现父亲留下的地质笔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矿区图,标注点正是这栋宅子的坐标,他就再也按捺不住。指甲盖大的微型电钻刚触到青砖墙缝,背后突然袭来劲风。他反手格挡的瞬间,腕骨像是撞上了钢筋。
\"第八个。\"清冷的女声带着金属震颤。霍桓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正是那晚见过的何姓女子。她单手握着他手腕,另一只手握着把古怪的鹤嘴锄,锄尖泛着暗红色泽,竟与父亲收藏的那柄民国地质锤如出一辙。
地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霍桓的嗅觉先于听觉捕捉到危险。硫磺味浓度瞬间暴涨十倍,他几乎是扑倒女人的刹那,原先站立的地面轰然塌陷。飞溅的碎石中,他看见三米深的坑洞里闪着熟悉的蓝光——和十二年前溶洞里的光芒一模一样。
\"你父亲叫霍振声?\"女人甩开他时,布衫领口滑出的银锁片晃过他眼前。那锁片上的云雷纹,分明和父亲那柄地质锤柄的刻痕严丝合缝。不等他回答,远处突然射来刺目的探照灯,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五台挖掘机正碾过废墟朝这里逼近。
开发商王总从悍马车里钻出来时,金丝眼镜映着诡异的蓝光:\"青娥,守了三十年还不够吗?当年你爸何工头非要说什么矿脉危险,结果呢?\"他弹了弹雪茄,火星落在霍桓脚边,\"这座稀土矿,够买下半个省城。\"
霍桓突然明白那甜腥味是什么了——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放射性伴生气体氡气!他刚要开口,后颈伤疤突然灼痛难当,鼻腔涌入海啸般的信息素:地下三百米处沸腾的岩浆房、交错如血管的矿脉、还有某条人工开凿的逃生甬道正在王总脚下延伸...
\"跑!\"青娥的鹤嘴锄重重砸向地面。霍桓听见地壳深处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蓝光如火山喷发般从裂缝中冲天而起。王总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自己的鳄鱼皮鞋正在融化——方圆百米的地表正在变成流动的蓝色沼泽。
霍桓在疾奔中抓住青娥的手腕,她的皮肤凉得像深井水。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他闻到更多致命气息:硫化氢的臭鸡蛋味、一氧化碳的金属味、还有...青娥发间若有若无的硝烟味。这味道他在父亲沾满血渍的地质包里闻到过,在溶洞塌方前最后一刻闻到过,在每一个试图接近真相的深夜闻到过。
当他们在防空洞甩掉追兵时,青娥突然用地质锤抵住他咽喉:\"你身上为什么有圣镵的气息?\"霍桓这才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父亲遗物——那柄缺了锤头的锤柄,此刻正与青娥的鹤嘴锄产生诡异共鸣。两块金属接触的瞬间,他后颈的伤疤突然迸发蓝光,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父亲与何工头在矿洞争吵、泛着蓝光的诡异矿石、还有青娥...三十年前就该死去的青娥!
地面再次震动时,霍桓本能地扑倒青娥。这次塌陷的裂缝里伸出无数藤蔓般的蓝色晶体,王总最后一台挖掘机被瞬间绞成麻花。在晶体丛林疯长的轰鸣中,霍桓终于看清真相:所谓稀土矿根本是外星陨石与地球岩石的共生体,而青娥,正是三十年前矿难中与陨石辐射融合的...怪物。
\"走!\"青娥突然把他推向通风井,\"圣镵合体只能维持十分钟!\"她的布衫在蓝光中片片碎裂,露出爬满晶体的后背。霍桓嗅到空气里暴涨的辐射值,父亲临终前咯血的画面与眼前景象重叠。他反手扯下锤柄插入通风井盖,在井盖熔化的瞬间,用尽毕生力气将地质锤砸向合体后的圣镵。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霍桓最后看见的是青娥破碎的笑。她说:\"原来你就是预言里...\"咸腥的血沫呛住后话,蓝色晶簇如烟花绽放,将王总和他的罪恶帝国永远封入地心。
三个月后,地质局报告称该区域发生罕见的地磁异常。只有霍桓知道,当他抚摸后颈那块蓝宝石般的伤疤时,能听到地底三百米处的心跳声。那里沉睡着人类不该触碰的秘密,也埋藏着两个地质世家跨越三十年的守望。而此刻他站在新落成的地质博物馆前,鼻尖又捕捉到那缕若有若无的硝烟味——混着一丝清冷的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