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笼罩着竹溪庄园,虫鸣声声,更显静谧。用过晚膳,陌儿已在奶娘怀里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白天爹爹亲手扎的蝴蝶纸鸢,此刻正挂在他的床头。
苏月禾收拾好药罐,回到内室时,韩牧野已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静静地望着窗外被月光勾勒出朦胧轮廓的竹林。他的侧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但那份沉静专注,依稀可见昔日那个沉稳剑客的影子。
“陌儿睡下了?”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苏月禾身上,不再是最初的完全陌生,但那份探寻与努力理解的神色依然清晰。
“嗯,抱着他的新纸鸢睡得可香了。”苏月禾微笑着走近,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坐下,顺手拿起一件未完成的针线活——是给韩牧野缝制的新衣,“你不是想聊聊?”
韩牧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夜风吹动窗纱,带来一丝凉意。他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袍,缓缓开口:“我……试着去回忆,但脑子里总是一片混沌。偶尔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像雪地、刀光,或者……你的哭声,”他顿了顿,看向苏月禾,“很模糊,抓不住。像是别人的经历。”
苏月禾手中的针线停了停,心头泛起酸涩,却又涌动着暖意。他能捕捉到这些碎片,哪怕模糊,也是好的开端。“别急,药瞎子说了,强求不得。就像这针线活,”她拿起手中的布料,“一针一线,慢慢来,急不得的。”
“你总是很耐心。”韩牧野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跟我说说……我们以前是怎么相处的?除了那些大事,平常的日子……是怎样的?”
苏月禾放下针线,眼神温柔地陷入回忆:“平常啊……你练剑的时候,我就坐在廊下看书或者配药。有时你会停下来,问我累不累,渴不渴,或者故意使个花哨的剑招逗我。陌儿出生后,你就成了他的‘大马’,他最喜欢骑在你脖子上,在院子里‘巡视’。你虽然看着严肃,对他却格外纵容……”她娓娓道来,声音轻柔,描绘着那些平淡却温馨的日常。
韩牧野安静地听着,努力在脑海中拼凑那些画面。虽然无法完全还原,但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熟悉感,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他空茫的记忆之田。他看着烛光下她柔和的眉眼,听着她温软的话语,一种安宁的感觉油然而生。
“听起来……很好。”他低声说,嘴角微微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就在这时,窗外原本皎洁的月光被骤然涌来的乌云吞噬。狂风毫无预兆地呼啸而起,猛烈地拍打着窗棂,发出“哐哐”的巨响。院中的竹林疯狂摇曳,发出骇人的呜咽声。
“要变天了!”苏月禾连忙起身去关窗。几乎是同时,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天幕,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炸雷——“轰隆!”
暴雨,如同天河倾泻,瞬间狂暴地砸落下来。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击着屋顶、地面、窗纸,整个世界顷刻间被淹没在一片喧嚣的水幕之中。
“好大的雨!”苏月禾关上窗,眉头紧锁,“这雨势来得太急太猛了。”
韩牧野也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的雨幕,脸色凝重。这暴雨的威势,让他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
这场暴雨来得突然,下得更是凶猛异常,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一连两日,天空如同破了个窟窿,雨水无止境地倾泻。竹溪庄园地势尚可,但庄园后面的药圃以及更远处的几座小山,却开始出现溪流暴涨、山体松动的迹象。
到了第三日清晨,雨势稍缓,但依旧连绵不绝。苏月禾忧心忡忡地看着药圃的方向:“糟了,昨天雨太大,后山那几株眼看要成熟的‘七星莲’怕是保不住了。那是给牧野配最后一剂药引的关键,若是被雨水泡烂或被泥石流冲走,再找就难了。”
“七星莲”喜阳怕涝,且只生长在后山一处向阳的岩缝中,极其珍贵。苏月禾之前每日都去查看,只等这几日成熟采摘,没想到遇上这场罕见的暴雨。
“雨还没停,山路肯定泥泞湿滑,太危险了。”红姑在一旁劝阻,“月儿,再等等吧,雨停了再去,或者等赵叔他们去。”
“等雨停怕就晚了。”苏月禾眼神坚定,“那几株药我守了快一年,眼看就要成了。况且牧野的药不能再拖,他的经脉还需最后一剂药巩固。我快去快回,那地方我熟,小心些应该无妨。”
她不顾红姑和闻讯赶来的苏岩青的劝阻,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背上药篓和小药锄,执意出了门。临走前,她特意去看了韩牧野,见他还在沉睡(重伤初愈加上阴雨天,他格外嗜睡),便只轻声叮嘱了红姑几句,悄悄出了门。
山路果然如预想般泥泞不堪,每一步都深陷泥泞。雨水打在斗笠上噼啪作响,蓑衣也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湿气。苏月禾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攀爬,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终于抵达了那片生长着七星莲的岩壁。
所幸,岩壁位置较高,暂时没有被淹没。那几株珍贵的药草在风雨中摇曳,碧绿的叶片上滚动着水珠,顶端果然已经结出了小小的、带着星斑的花苞!苏月禾心中一喜,顾不上浑身湿透,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
然而,就在她采下最后一株,准备放入药篓时,头顶的山体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隆隆”闷响!紧接着,大小不一的石块混着泥浆,如同瀑布般从上方倾泻而下!
“不好!”苏月禾脸色煞白,危急关头,她猛地瞥见不远处岩壁下方有一个凹陷进去的浅洞,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进去。
“轰隆——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