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透过窗纸,照的屋内亮堂的很。屋里暖和的很,苏月禾将最后一味药包好,手指在粗纸上轻轻摩挲。药柜里,黄芩只剩薄薄一层铺底,柴胡更是见了底。
\"娘子,在看什么?\"韩牧野端着热粥进来,见她出神,轻声问道。
苏月禾将药包推到他面前:\"夫君,这是最后一点黄芩了。若是再来一场风寒......\"
韩牧野放下粥碗,粗糙的指腹抚过她眉间皱痕:\"我正要与你说这事。今早高叔提起,他年轻时在京都大户人家做活,见过一种'地龙暖阁'。\"
\"地龙?\"苏月禾抬头。
\"说是地下埋空心砖,通热气进去,再铺上一层土,冬日里能种反季菜蔬瓜果。\"韩牧野舀了勺粥吹凉,\"和咱们在温泉边建的暖棚一个理儿,只是不用温泉,单靠炭火。\"
苏月禾眼睛一亮,又暗下去:\"那得费多少炭......\"
\"嗯,怕是要废不少事,不过好在咱们这山里别的不多这柴火管够,再说了救命要紧。\"韩牧野将粥碗塞进她手里,\"我已让石头去召集大伙晌午一起商量一下。
正午时分,祠堂里人头攒动。李叔,张叔他们拿着烟锅子磕得砰砰响:\"都静一静!听庄主说!\"
韩牧野站在祠堂中央的沙盘前,用木棍画了个方形:\"这是暖阁地基。\"又在四周画出纵横交错的线条:\"地龙就是这些空心管道,从隔壁炭窑引热气......\"
\"这不把炭窑搬家里了嘛!\"张猎户插嘴道,\"一天得烧多少柴?\"
红姑从药箱里取出几粒种子:\"一株三年生的黄芩,市价能换半石粮。若是冬天能种出来......\"
人群嗡嗡议论起来。李老汉掰着指头算账:\"我家那点炭,烧炕都不够......\"
\"用新烧的银丝炭!\"石头突然喊道,\"那炭耐烧,我试过,一块能顶普通炭三块!\"
苏明远推了推眼镜:\"还可借鉴琉璃窗。我在《天工图》中见过,透光又保暖......\"
议论声越来越响,大家对这个地龙暖阁很是感兴趣:\"庄主您就说我们怎么做吧,大家伙儿都听你的。\"对于韩牧野大家都信任。
韩牧野喉结滚动,对大家的信任心中很是感动。李叔张叔他们已经敲着烟杆站起来:\"庄主我们都听您的,就这么着!祠堂后头的空地划出来,明日破土!\"
腊月里的冻土硬如铁石。韩牧野领着男人们抡起铁镐,一镐下去只能砸出个白点。王猛拖着伤腿往地上浇热水,蒸汽刚化开表层的冰,立刻又被寒风冻住。
\"这样不行。\"韩牧野抹了把眉梢的冰碴,\"得用火攻。\"
女人们抱来秋收后的秸秆,孩子们搜集松针。火堆燃起时,苏月禾正和红姑在山洞分拣药种。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欢呼,抬头望去,只见祠堂后方腾起滚滚浓烟。
\"走水了?\"红姑惊得摔了药筛。
苏月禾却笑了:\"是烧荒呢。你听——\"
风声送来整齐的号子,间杂着冰层开裂的脆响。等她们赶到时,地基已经露出黑油油的泥土,蒸腾着热气。
最难的还在后头。砌地龙用的空心砖要现烧,村里的老窑匠带着徒弟日夜赶工。苏明远捧着书卷在旁边监工:\"孔道不能过细,热气不畅;也不能过粗,散热太快......\"
琉璃瓦更是难题。最后还是红姑想起娘家烧瓷的法子,用石英砂混着草木灰,竟真的烧出半透明的瓦片来。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琉璃,但透光性已足。
小年这天,第一株药苗被移入暖阁。苏月禾跪在苗床边,指尖轻触嫩叶,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伤着它。红姑在后面指挥:\"左边些,对,土要按实......\"
暖阁外,韩牧野和石头正调试炭窑的火候。新砌的银丝炭窑像个巨大的蜂巢,六个窑眼同时飘着青烟。
\"庄主!\"张猎户突然从暖阁冲出来,\"快来看!\"
苗床上,那株黄芩的叶尖竟凝着冰晶,在透过瓦片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更奇的是,冰晶下的叶片反而越发青翠。
\"这是......\"韩牧野不敢置信。
\"冰凌药!\"红姑激动得声音发颤,\"老辈人说,雪线以上长的草药,受过冻的药性更烈!\"
原来暖阁虽能保温,但夜半炭火减弱时,寒气仍会从地缝渗入。这微妙的温差变化,竟意外造就了珍稀的\"冰凌黄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