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翁摔碎的茶盏声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让欢庆的气氛骤然凝滞。韩牧野敏锐地注意到老人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额角渗出的冷汗。
韩牧野意识到了,李伯似乎很惧怕这位工部侍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伯,这位祁侍郎...\"韩牧野试探性地问道。
李翁摆摆手,强自镇定:\"老朽只是想起些旧事。这位祁大人...在熙悦镇时曾有过一面之缘。\"
孟县令并未察觉异样,仍沉浸在喜悦中:\"祁侍郎此番前来,对竹溪瓷乃至整个玉兰县都是莫大的机遇。若能得工部认可,列为贡品,前途不可限量啊!\"
当夜,农庄议事堂灯火通明。韩牧野召集众人商议接待事宜,唯独李翁称病未至。
\"祁侍郎半月后抵达,咱们须得好好准备。\"韩牧野铺开一张清单,\"新窑要加紧烧制一批精品,特别是月儿新研制的夜光瓷...\"
苏月禾轻蹙眉头:\"韩大哥,那夜光釉还不稳定,我怕...\"
\"无妨,先小规模试制几件。\"韩牧野转向赵铁柱,\"铁柱,你带人把庄里庄外都打扫干净,特别是瓷窑那边。\"
红姑插话道:\"要不要准备些特色菜肴?我听说京城来的大官都讲究吃喝。\"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到深夜。散会后,韩牧野独自来到李翁住处。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老人正对着一盏孤灯,凝视手中半块残破的玉佩。
\"李伯,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与祁侍郎...\"韩牧野轻声问道。
烛光下,李翁的面容显得格外苍老。他长叹一声:\"十五年前,熙悦镇御窑厂发生一桩大案。一批准备进献皇上的'九霄环佩'瓷器在出窑前夜全部碎裂。当时负责督造的正是老朽,而查办此案的...就是时任工部郎中的祁弘毅。\"
韩牧野心头一震:\"难道...\"
\"老朽至今不知瓷器为何会碎。\"李翁苦笑,\"但祁大人认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若非先帝念在老朽多年勤勉,怕是早丢了性命...\"
“我知道了,李伯你安心待在庄子里 若是不想出面您就不出面,我们来应付。”韩牧野安慰着眼前的老人。
“韩庄主,多谢,不过不必了,有些事情该来的总会来的!”李翁看着韩牧野感激道。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半月后,玉兰县城门大开,孟县令率众迎接祁侍郎一行。这位工部大员约莫五十出头,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举手投足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下官参见祁大人!\"孟县令恭敬行礼。
祁侍郎微微颔首:\"孟县令不必多礼。本官此番奉旨巡查江南窑务,听闻玉兰出了个竹溪瓷,特来一观。\"
寒暄间,韩牧野注意到祁侍郎身后站着个年轻男子,约二十七八岁,眉眼与祁侍郎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鸷。
\"这位是犬子祁铭轩,现任工部主事。\"祁侍郎介绍道,\"他对瓷器也颇有研究。\"
祁铭轩拱手行礼,目光却越过众人,直勾勾盯着后方捧着锦盒的苏月禾。韩牧野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接风宴后,祁侍郎提出要立即前往竹溪农庄。孟县令劝道:\"大人舟车劳顿,不如歇息一晚...\"
\"不必。\"祁侍郎摆手打断,\"公务要紧。\"
车队抵达农庄时已是黄昏。夕阳下,新挂的\"玉兰第一窑\"匾额泛着金光。祁侍郎驻足观看,突然问道:\"这匾额是何人所题?\"
\"是下官拙笔。\"孟县令答道。
祁侍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扫过迎接的庄民,在看到李翁时骤然停住。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李墨?\"祁侍郎眯起眼睛,\"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竟是躲在这里。\"
李翁上前行礼:\"老朽参见祁大人。一别经年,大人风采更胜往昔。\"
祁侍郎冷笑一声:\"托你的福,本官这些年可没少被人议论查案不力的闲话。\"
现场气氛顿时凝固。孟县令连忙打圆场:\"祁大人,不如先参观瓷窑?\"
参观过程中,祁侍郎对竹溪瓷的工艺问得极为细致,特别是釉料配方和烧制温度。苏月禾一一作答,却在关键处含糊其辞。祁铭轩则一直跟在她身后,不时插话询问。
\"苏姑娘这'雨过天青'的配方真是独创?\"祁铭轩突然问道,\"怎么与熙悦镇的'天青釉'有几分相似?\"
苏月禾不卑不亢:\"民女从未见过'天青釉',这配方是试验了百余种草药所得。\"
祁侍郎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翁一眼:\"李墨,你倒是找了个好传人。\"
当夜,祁侍郎一行宿在农庄。韩牧野安排他们在新建的客院住下,又派赵铁柱带人值夜。
\"韩大哥,我总觉得这祁家父子来者不善。\"苏月禾忧心忡忡地说。
韩牧野点点头:\"尤其是对李翁...明日你找个借口别露面,我担心...\"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祁铭轩带着两个随从,正强行要进入瓷窑。
\"站住!\"赵铁柱横枪拦住,\"夜里瓷窑重地,闲人免进!\"
祁铭轩冷笑:\"本官奉工部之命检查窑务,你敢阻拦?\"
争执间,韩牧野快步赶来:\"祁大人,夜间窑内闷热潮湿,恐对贵体不利。不如明日...\"
\"韩庄主多虑了。\"祁铭轩似笑非笑,\"本官听闻贵庄新研制了夜光瓷,特来开开眼界。\"
韩牧野心中一惊——夜光瓷的事只有农庄内部知晓,祁铭轩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