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文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万家仓短路了。
焦韫主动解释说,刚才在镇上吃饭的时候,大伙儿发现了一个商机,易之文上了心,想拉万家仓一起创业,到市区开餐饮。
听明白后,万家仓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为啥是我呢?你不觉得我这个榆木脑袋,缺乏商业头脑吗?”
邱月嘿嘿一乐:“商业头脑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可以在实操中磨练啊,但榆木脑袋还真是天生的。”
万家仓自嘲道:“我落魄成这个样子,烧雪没渣,火花没灰,哪里来的本钱呢?当个玩笑开心一下也就罢了。”
邱月继续拱火:“易家还缺区区一点本金不成?拉你入伙,其实就是开个夫妻店,你还真是榆木脑袋哈哈。”
易之联急忙打断:“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妹妹纯粹就是想创业,和开什么夫妻店两个概念。”
邱月转脸望着易之联,嗤嗤地笑问:“想创业,为啥不拉我入伙呢?”
旁观的焦韫很吃惊,邱月一语就击中了万家仓的命脉。
当下这个时代,只要站在风口上,死猪都能飞起来。万家仓先凭借自己的踏实和辛劳,积攒了建筑经验,回到竹市后,路麒麟与季划出面开辟了道路,并且投入资金,三个人一起搞地产,其实就是站在风口之上。
城镇化的推行正酣,大批的年轻人去了外地务工,手里有了一些积蓄,但他们在外地也看到了教育的内卷,若想让后代不再输在起跑线上,那就要送到城里上学。
想进城读书,第一步便是在城里买房。于是蜂拥而入,见房就买。
万家仓他们都第一个楼盘还没封顶,就被抢空。
两年之后,第二个项目直接就是躺着数钱,只要拿到地,就可以预售。很多楼盘还没开建,就已经售罄,地产商数钱数到手酸,数到自己都害怕。
可等到万晟花园开建时,风停了。房子过剩,又赶上经济萎缩,银行开始抽贷,大批楼盘烂尾,巨无霸级别的地产企业都撑不住了,草台班子的小地产公司何谈生存?
榆木脑袋的万家仓重重地摔了下来。
如果万家仓有足够的管理水平,早一年推出房源,接盘侠还是有的。可惜,他以为抱着砖头就能挣钱,却未曾想过,怀里的砖头会砸自己的脚。
一个人的能力决定了事业的大小,哪怕风口带来的超额成果,也不一定能守得住。
但万家仓做餐饮的话,就不一样了。他的踏实和勤恳,可以支撑饭店成长起来。
启动资金,易之文能解决,一旦营业,万家仓会很用心。即使他想用万家粮,对饭店的经营干扰也很有限。
那么小体量的一个实体,大家都干的是具体的事情,万家粮进去帮忙的话,也可能非常卖力,就像建牛棚一样亲力亲为,这正是开饭店所需要的态度。
只要万家仓不去南方打工,不搞建筑,不管他继续读大学,还是跟着易之文开饭店,都能避免高空坠落。
这就是焦韫一心要实现的愿望。
和焦韫不同,邱月更希望万家仓继续读书。她不是不相信万家仓的经营水平,而是不相信易之文能坚持。
所以,她提议,还是先以学业为重,大学毕业后真找不到理想的工作,那时候再考虑创业也不迟。
邱月易之联站在一起,和焦韫唱对台戏。她很希望老妈能帮腔,可韩素丽一直沉默着,她不停地端详着万家仓,眼神里充满别样的迷茫。
易之文几乎要咆哮:“一张文凭就那么重要吗?人活着,就是为了读几年大学吗?那么多大学毕业生,不一样为别人打工,很多人毕业了,又回头创业。北大的还当屠夫卖肉呢。”
万家仓也承认:“上不入流的大学,也没多少前途,还要花那么多钱,我觉得也是浪费时间。”
“就是啊,有些学校的学费,一年下来一两万,放在农村家庭里,有几个能承受的起?与其在大学里消耗四年,不如提前就业,早日提高生活质量呢。”易之文振振有词。
争执不下时,易之联提出第三种方案:“可以先上大学啊,读书的四年里去饭店找一份零工,搞明白了餐饮经营模式,毕业了再开饭店,不是更稳当吗?”
“对啊对啊,那就报考酒店管理,万一做大了,你还能搞连锁,当甩手掌柜呢。”邱月拍手说。
易之联笑说:“到时候你想上市,我正好工作,还能帮你融资呢。”
这么一说,让万家仓很是激动,虽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那种美好很模糊很迷幻,但总比在家种地美好的多。
只是,躺在病床上的这两天,他一直忧心忡忡,以自己的成绩来报考,学费怎么办?
意外的事故,已经让他背上了债务。不管是谁垫付的医疗费,总归是要还的。旧债未清,读大学又要填新债,这样的压力转嫁到万家粮的身上,那还不要了他的命?
易之联的话让他有了破局的希望,边读边工,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他有的是力气,也不怕吃苦,只要能挣到钱,他干什么都无所谓。
“大学生打工,能挣到钱吗?”万家仓问。
易之联说,就看在哪个城市了,也依据个人的能力而定。有些学霸,能找到一对一的家教辅导工作,利用周末帮有钱人家的孩子辅导功课,出了成绩,人家也很大方。如果打零工,解决生活费是没问题的。
“我尝试了半年,把下学年的学费挣够了。”易之联补充说。
邱月露出崇拜的目光,他们家不缺钱啊,他还如此独立自强,还真的少见。
万家仓果真受到了鼓舞:“真感谢你们能来,我再好好想想,反正心里有点底气了。”
大家聊的正热闹,万家粮买东西回到了病房,看到那么多人来探望弟弟,感激得涕泪交加。
“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来啊。”说着,邀请大家到镇上吃饭。
韩素丽终于开口,问万家粮:“你比弟弟大几岁?”
“大3岁多一点。”万家粮回答。
焦韫感觉怪怪的,老妈别的不问,为啥只关心这个呢?
韩素丽接着问:“你父亲叫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万福,我们乡下人起名就图个吉利,很土气吧。”万家粮憨憨地笑。
可韩素丽好像意犹未尽,继续问:“你家门前是不是有座木桥?”
万家仓也感觉到了蹊跷,焦韫的妈妈好像对他家有所了解。那座木桥的确存在过,很窄很老,走上去吱吱扭扭的,这两年振兴乡村时刚刚拆掉,建了一座石板桥。
听完万家仓的解释,焦韫不禁问:“你好像很久以前就去过?”
韩素丽突然变得支支吾吾,尴尬地笑:“哪里去过,只是听你老爸讲过。你忘了?他很久以前在万村驻村搞过计划生育呢。”
焦韫有点迷糊了,她的确听老爸提过,当初想帮万家仓的时候,她还恳求过老爸协助呢。老爸答应的很干脆,说他在万村工作过,和万家仓的父亲有过交情。
可这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老妈为啥记得这么清楚,而且还在今天突然提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