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知道，那个倒霉鬼的伤是怎么来的？”
“还不确定，他告诉我，说在厕所里被几个人围殴了。怎么啦，你找到真凶的线索啦？”路麒麟满不在乎地反问。
“是雇凶？”
“不奇怪的，这种事，谁会亲自动手，被学校知道了肯定会被开除。”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我们喝完咖啡，就去学校找他了。他亲口讲述的。有疑问吗？”
“没有。”
放在别人眼里，会以为路麒麟贼喊捉贼，不露声色。如果邱月不转述老汤的话，焦韫也会这么认为。
但此刻，焦韫的反应完全不同。
焦韫有种感觉不太妙。
万家仓明明提前几天就承认被打的事实，为啥还要神神秘秘、三缄其口？
令人生疑的不是被殴打的真相，而是他前后不一的态度。
能坦白给路麒麟，为啥要对其他人佯装保密？
那种态度，好像刻意遮遮掩掩，却又想以此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果是这样，那他图啥？
焦韫越发看不懂万家仓了。他还是自己吗？
焦韫起初还怀疑看他处处不顺眼，是自己的原因。
毕竟，时位之移人。或者，以焦韫的眼界，去衡量以前的万家仓，有失偏颇。
后来发现，不仅万家仓的心理活动，她理解不了，连万家仓的行为，她也感觉陌生。
这个万家仓，不是那个万家仓？
看焦韫若有所失的样子，路麒麟问：
“你以后就在学校吃了？准备为大战全力以赴？”
“来回跑，时间来不及，还特别累。哪比得上你，专车接送。”
路麒麟嘿嘿一乐：“你以为我想坐那破车，那是囚车，怕我路上惹事。明天开始，我也在学校吃，向学霸看齐。”
“不会来真的吧？”
“以前挺羡慕你骑着车子风驰电掣的英姿，申请多次，老妈也没批准。”
“这次呢，老妈就批准？”
“这个权利，我还是有争取的把握。这两天，因为清北班，我和老妈顶上了。”
焦韫不理解，父母铺路开道，这样的优势，路麒麟还不愿意接受？
这不是他以前炫耀的资本吗？
“你应该懂提线木偶的感受。好像我所有的问题都是自己造成的，而所有的成绩，都得益于他们。”路麒麟皱着眉头，咬着嘴唇。
“你想争取自己的空间？”
“我要的不是自由，而是尊重。”路麒麟鼓起腮帮，吹出一口气。
“哈，青春期才来吧？发育够迟缓的，高三了，逆反情绪才到。”
路麒麟晃晃脑袋：“不说了，离不开父母呵护的小女生，理解不了。”
我理解不了？焦韫极度不服气，论自己的经历，凭自己双性别双角色的转变，以自己打拼、创业、成功、失败直至最后坠落的人生体验，还有什么理解不了的？
但眼下不能表现的太强势，她必须展示出小女生的娇柔，因为那是一种利器。
“最终还是被你鄙视了。”焦韫低头难过。
路麒麟意识到言语的失误，连忙解释：“小女生不是褒义词吗？”
“你眼里的我就是弱不禁风，缺乏见识对吧？受不了你那轻蔑的语气。”焦韫更委屈了。
路麒麟急了一头汗，差点失语，更甭提油嘴滑舌了。
焦韫继续纠缠：“想想也是，你毕竟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被你鄙视，也很正常。以后绝不敢在你面前造次了。”
说着，转身离去。
路麒麟紧跟其后，举起双手：“我发誓，绝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焦韫回头，眼睛红红的。
“没有鄙视你的意思。”路麒麟举着双手不放下。
“那你究竟是啥意思？”
“不被你鄙视，就是我最大的梦想。”路麒麟憋不住了。
焦韫这才微笑：“快把手放下，好像是我非礼你一样，就此打住，回教室吧。”
路麒麟这才放下手，乖乖跟着焦韫走进教室。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禁不起焦韫的任何折腾。
原来的钢化玻璃，早已变成薄如蝉翼的冰。焦韫随意扔下一片树叶，都能砸出一个大窟窿。
所以，当韩楠扑向焦韫的时候，路麒麟毫不犹豫地冲到前面，用手掌挡住了刺向焦韫的圆规。
韩楠在教室里等着焦韫，她实在想不明白，焦韫凭什么阻止自己与邱月交往。
那份资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韩楠翻来覆去读了十几遍，终于搞清楚了，焦韫拿一个双性人的科研案例，在敲打自己。
她顿时一身冷汗。看似瘦弱的小丫头，有着手术刀的眼睛。
一起吃火锅，似乎也是她设的局。
焦韫招呼大家动手，自己却不进一口，韩楠好心问原因，焦韫凑到她耳边嘀咕：“我来那个了，你应该深有体会大姨妈的折磨吧？肚子疼，没胃口。”
韩楠窘到脖子发紫，她想躲避这个话题，可焦韫偏偏拉住她不依不饶：“楠学霸是哪一天呢，来的时候痛不痛？”
韩楠还以为那只是女生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关心，当焦韫塞给她那份资料后，她才品味出威胁来。
焦韫分明已经知道韩楠的身体秘密。
韩楠自己也极其苦恼，但又敢找人交流，私下里查找资料，对照着许多案例的表现，隐隐约约预感到自己问题的严重性。
尤其是，当她留意邱月之后，那种感觉让她害怕。影院里，她悄悄握着邱月的手，自己则浑身颤抖。
她不接受，为了不影响成绩，她先埋藏自己的困惑。
越是想逃避的人，越讨厌别人的明挑暗示。
焦韫的行为可谓肆无忌惮，如果她公开了韩楠的秘密，那就等于把韩楠推到悬崖边缘。
韩楠决定，若想保住自己的秘密，就必须解决掉揭开盖子的人。
哪曾想，路麒麟挺身而出，圆规的钢针直接刺进他的掌心。
路麒麟感受到钻心的痛，顺手夺下利器，将韩楠推到墙根。
他展开手掌，那个明晃晃的圆规，箭羽一样，钉在手心里。
韩楠恢复了理智，吓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焦韫也跑过去，扶起路麒麟受伤的手，急得泪眼婆娑：
“快跟我下楼去找医生。”
说着，就扯着路麒麟往外跑。
入班的几位同学，目瞪口呆左顾右盼，个个手足无措。分数与生活常识成反比，这个定律，就可以从清北班上归纳出来。
路麒麟却异常淡定，他拔下圆规，拿着孟延续的眼镜布，擦拭伤口，笑着对大家说：“是我不小心撞上了韩楠，责任全在我。一点小伤，小意思。”
说完，从后面的班级小药箱里取出一瓶碘伏，对着伤口冲洗了两次，还让焦韫看：“也就相当于被针扎了一下，痛感不明显。”
“你真的放过她？”焦韫悄悄问。
路麒麟点头：
“对啊，总不能因为一个误伤，就毁了一个学霸的前程吧？”
然后又补充：“但如果伤的是你，我就吃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