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刻,牙将孟用仁依然试图和陈从进商讨投降后的待遇问题,当然,此时的条件,已经是一落千丈。
孟用仁表示,魏博牙军,技艺娴熟,步战之名,足以冠绝天下,魏博牙军,愿意为陈郡王效力疆场。
而要求,却仅仅是保存牙军的性命,还有家业,以及幽州军不去牙城内,进行洗掠。
平心而论,要是在开打之前,魏博牙军是这个条件,那陈从进真的会笑出声来,但是在这个时刻,听到了这个条件,陈从进却依然是阴沉着一张脸。
对于来城下的使者,陈从进下令,直接将使者赶回去,并且告诉使者,魏博牙军已经没有资格和自己谈判,要降就降,不降就死。
当越来越多的木料,堆积到一起时,孟用仁还有其余的牙军牙将,终于是感到害怕了,在点火的最后一刻,牙城才被打开。
所有的牙军,都被卸下武装,驱赶至牙城根下,经过清点,此时在牙城中的魏博牙军,人数仍有一千四百六十人。
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在高唐之战后补充进来的,但是补充进来的,依然是原来的牙军亲眷。
陈从进一挥手,下令将这千余牙军,悉数射杀于城下,以此来震慑天下,再有顽抗至此的军队,那么魏博牙军,就是前车之鉴。
对于魏博牙军的家眷,陈从进的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最终还是轻叹一声,下令,将所有魏博牙军的亲眷,抄没其家,余者悉数流放至营州一带。
牙兵家眷数千户,老弱妇孺足有上万人,其中不乏稚子幼童,陈从进再心狠,也实在难以下这个手。
况且,边疆缺人,这些牙军家眷还都多是妇孺,大部分还能再生育,将这些人迁移到边疆去,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五月初,陈从进破魏州,罗弘信身死,捕杀魏博牙军共计三千余人,其中不乏有误杀者,此战历时半载,终克坚城。
曾经闻名天下的魏博牙军,已被连根拔起,昔日繁华的牙城,其内已是空空荡荡,陈从进看着这座象征魏博牙军的牙城,思考过后,下令将牙城拆毁,并入内城中。
打完这一战后,军中疲弊,士兵思乡之情日重,因此,陈从进决定,回返幽州,休养生息。
攻打魏博,旷日持久,幽州的粮米库存,在漫长的运输,以及大军围城消耗下,已经快要见底了,这个时候,就是再想打,幽州军也打不动了。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魏博仅剩魏州一座城,竟整整拖了幽州军如此之久。
在撤军之前,陈从进调镇安军张泰,镇守魏州,平昌军高文集驻守博州,至于魏博节度使这个位置,陈从进干脆不打算设了。
如今河北之地,除成德外,已经尽入陈从进之手,打下一个地方,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将攻下来的地盘,能够转化为经济效益,而不是成为负担。
所以,恢复魏博境内的地方生产,那是势在必行,因此,在离开前,陈从进再三思索后,决定任命卢光启为魏博按察使,处置使。
而卢光启的任命,也是临时差遣,陈从进决定,要打破各镇之间各自为政的惯例,虽然现在还不能直接改变行政体系,但是,以文臣治理地方,彻底隔绝武人参与地方,已经是当务之急。
其实,陈从进的内心中,是想直接改道为行省制,节度使的权力实在是太大,简直是大到没边了。
现在陈从进自己控制的地盘,仅有的几个节度使也都是虚职,因此,各镇中实际上,是州刺史为最高长官,缺少进行统合调度的作用。
陈从进决定,回返幽州后,军事行动暂告一段落,但是治理地方的体系,要完善起来。
国朝的官制,其实也是一团乱麻,糊涂账一堆,正式的官,在贞观年间,中央几百人,全国上下拢共才六七千人,妥妥的小政府。
由于治理的需求,以及体制跟不上发展,唐时便产生了一堆的差遣官,便如节度使这个如今权势滔天的职位,在设立之初,也只是临时差事。
这些年,陈从进将自己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军事之中,对于文官,以及地方治理,虽不能说没管,但很大程度上,是由着原来的惯例来运行的。
这就像一个系统,虽然看起来不高效,但至少能运行,陈从进的命令,经过藩府,可以传达到地方去,比如,税粮,征发徭役,发布政令等。
毕竟,往前推几年,陈从进是连年打仗,可谓是无岁不征,无月不战的,万一瞎改,把系统改崩了怎么办,前方直接就断粮了。
而现在不一样了,陈从进自己估计,短时间内,自己应该不会再大规模出征,现在可以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文官体系上去。
………………
“王猛,你又要回幽州了,真好,不像我,常年累月的外镇地方。”张泰略微有些羡慕的说道。
王猛瞥了一眼张泰,没好气的说道:“好什么,成天在大王眼皮底下,出门喝个花酒都要被大王骂,你羡慕我,我他娘的还羡慕你呢!”
说到这,二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一开始从军的时候,陈从进,王猛,张泰,郭崇景,李丰几人都待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很多认识的人,有的没于战阵,有的随着地位的变化,关系淡了,其实,大家伙从一开始的茫然无知,变成了如今一方大将。
不仅是陈从进在进步,他的老兄弟,水平也不差,大家伙都在慢慢的进步,曾经有个玩笑话,一县之才,足以立国。
这句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实际上,也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平台的重要性,跟什么人,就能成什么事。
所以说,人的选择,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若是当年陈从进没有选择从军,而是去当了木匠,那么如今幽州军的这些大将,或许泯然众人矣,而不会达到如今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