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它刚刚调动起那股微弱力量的瞬间,它清晰地感受到,那个踹了它一脚的小厮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一股明显比它此刻要强横、凝实不少的气息波动——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接近圆满!
冰冷的现实,如同又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将它那因屈辱而燃起的怒火彻底浇灭。
它僵在原地,前扑的姿态凝固成一个滑稽而可悲的定格,喉咙里那威胁性的咆哮,也变成了不甘、痛苦而又无奈的“呜呜”声。最终,在对方那更加不耐烦、甚至带上了一丝轻蔑的眼神注视下,它还是选择了最符合这具野狗身体本能的反应——夹紧了那条秃毛的尾巴,低下头,拖着依旧疼痛的身体,一瘸一拐地、飞快地钻进了旁边那条堆满杂物、散发着馊臭气味的阴暗小巷里,将自己彻底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躲在散发着霉味的黑暗角落里,它感受着狗身体传来的阵阵疼痛和灵魂深处那几乎要将其撕裂的屈辱,一股滔天恨意,如同失控的毒火,在它心中疯狂地燃烧、膨胀,几乎要将它这缕残魂都彻底吞噬!
“上官玉!戒色!皇甫家!还有刚才那个该死一万次的小厮!你们……你们都给本君等着!等着——!” 它用爪子疯狂地刨着身下冰冷潮湿的土地,在心中发出足以震动九幽的无声咆哮。“待本君寻得机缘,恢复哪怕万分之一的实力,定要将你们……定要将你们所有人,统统剥皮抽筋,炼魂灼魄!将你们的亲族、门人,所有与你们有关的一切,都拖入永世沉沦的恐惧深渊!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泄我心头之恨!方能洗刷今日之耻!!”
这份源自至高存在跌落凡尘扭曲的恨意,如同最剧烈的毒药,却也成为了支撑它在这具卑微、孱弱、肮脏的野狗躯壳中,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挣扎求存,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与信念。
接连数日,皇甫雄这位皇甫家主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分出几个化身。各方宗门、家族的代表,上至宗主、家主,下至实权长老,如同嗅到花蜜的蜂群,又像是赶年集一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向如今小灵界最炙手可热的天澜城。送来的贺礼早已堆满了数个新建的库房,琳琅满目,灵气逼人。随之而来的各种规格的宴请、关乎未来百年利益的会谈、形式各异的结盟仪式……种种繁琐至极的应酬,让这位修为高深的家主也感到头晕目眩,精神上的疲惫远超肉身激战,只觉得比跟同阶高手实打实地大战三百回合还要耗费心神。
这日深夜,他勉强推掉了所有后续的邀约,拖着略显沉重步伐回到主宅。刚踏入温暖明亮的饭厅,一股熟悉而温馨的家庭气息便扑面而来,瞬间洗涤了他满身的疲惫。只见一家人早已围坐在那张摆满了精致佳肴的餐桌旁,老爷子皇甫天擎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旁边是气质温婉的妻子何清月,女儿皇甫诗瑜和女婿上官玉紧挨着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连戒色那胖和尚也腆着滚圆的肚子,占据了重要席位,一双眼睛正如同探照灯般,对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灵食珍馐虎视眈眈,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父亲、岳父、雄哥。”众人见他回来,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出声招呼,语气中带着关切。
看到家人等待的身影,尤其是女儿和女婿安然在侧,皇甫雄只觉得满身的疲惫与外面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瞬间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最真切、最放松的笑容:“都在啊?怎么,都在等我吃饭?”
“废话!”皇甫天擎眼睛一瞪,看似严厉,实则眼中满是掩藏不住的关切,“你小子现在是家主,架子大得很?你不回来,谁敢动筷子?快给老子坐下!就等你开饭了!”
一家人这才正式开始用餐,气氛融洽和谐。几杯温润的灵酒下肚,暖意流遍四肢百骸,皇甫雄忍不住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眉心,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对家人诉苦道:“唉,玉儿,诗瑜,你们是不知道,这家主之位,看着风光,实则是琐事缠身,堪比牢笼。这几日光光是接见那些变着法儿来道贺攀附的各方势力代表,说那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就说得我口干舌燥,神识消耗巨大,简直比闭关苦修、甚至比跟同阶修士生死搏杀还要累上数倍。真怀念以前没当家主的时候,只需专心修炼,何等快意逍遥!”
何清月温柔地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平日最爱吃的清炒玉灵笋,柔声劝慰道:“能者多劳,雄哥。如今家族声势正如日中天,这些都是身为家主必须承担的荣耀与责任,避不开的。你多辛苦些,家族便能更稳固一分。”
皇甫雄叹了口气,又抿了一口酒:“夫人说的是,道理我都懂,可…”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皇甫天擎就“啪”地一声把手中的玉筷往桌上一拍,吹胡子瞪眼,声若洪钟:“瞧你那点出息!才当了几天家主就开始叫苦叫累?跟老子这儿诉苦?老子当年接手皇甫家的时候,内忧外患,强敌环伺!既要提防外敌入侵,又要平衡家族内部各房势力,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哪像你现在,家族强盛,威震四方,光是坐在家里接待些来拍马屁、送好处的人,你就觉得累得受不了了?我看你就是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坦,骨头都松了!欠操练!”
戒色和尚在一旁正抱着一只比他脸还大的、烤得金黄流油的蜜汁灵焰鸡腿啃得满嘴流油,闻言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煽风点火,含糊不清地帮腔:“唔…对对对!老爷子这话简直说到佛爷我心坎里去了!皇甫老哥啊,不是佛爷我说你,你这抗压能力、这心理素质,确实有待提高啊!你看看佛爷我,想当年在飞来峰上,那可是天天被玄霄子那老不死的变着花样折磨,佛爷我不也照样活蹦乱跳,吃嘛嘛香?你这点接待工作,跟佛爷我受的苦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毛毛雨啦!洒洒水啦!”
皇甫雄被这一老一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挤兑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戒色这胖和尚,居然叫他“老哥”?这辈分简直乱套!他没好气地瞪了戒色一眼,斥道:“去去去!死秃驴,吃你的肉!满嘴油光还堵不住你的嘴!少在这添油加醋,煽风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