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何钺以袖掩面喝茶,曹少觉此举可疑,自家人跟前装啥装啊!再一看,那老小子分明在偷笑。
“我们的大恩人,你笑啥?”
“世人皆传梁山司少教化多霸道,缺婉转多直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曹少抽了口烟,张圆了嘴巴吐出个不甚圆满的烟圈来,冲何钺挤一挤眉眼,得意道:“我中华,轻舟已过万重山。”
定是老彭这货把前些日家宴上的文字接龙游戏到处宣讲了。何钺接招,“西班牙,忽如一夜春风来。”
游戏开始了!庹圭不甘落后,“懊斯慢,一失足成千古恨。”
谭娥不停舔嘴唇,最后总算憋出一句来,“不列颠,山雨欲来风满楼。”
曹少指指那通事,“给你个展示才艺的机会。”
这位兄弟也是人才,秒懂曹大首长的用意,“请曹委员大首长出题。”
“尼德澜。”
“江风引雨入舟凉。”
“波斯。”
“醉卧沙场君莫笑。”
曹少大笑,听那意思是讲波斯人死性不改,抽象艺术自古以来。
“安西都护府。”
这个是考时政又考地理三考历史呢,仍对答如流:“一半胡风似汉家。”
“身毒。”
“任尔东南西北风。”
“罗刹。”
“小荷才露尖尖角。”
“倭国。”
“铁马冰河入梦来。”
“扶桑州。”
“扶桑?方才已说。”
“谁告诉你扶桑指的倭国。亚墨利加大陆,我梁山称扶桑州。”
“哦哦,小的记住了。”--“一衣带水。”
“好个一衣带水,说得妙啊。”曹少转脸对何钺道:“尊敬的何局长,我向贵单位保荐此人,这厮对当今世界格局以及我司对外战略有着属于他自己的不错的理解。”--“你叫啥?”
通事‘噗通’面朝何钺跪下,“小的李尚,见过何局长。”
李尚?!那好吧,今后喊你小李尚了。
小李尚的表现亦得到了何老大的认可,“等下给你办入籍入职手续。”
等下?万万不能等,这等天大的好事决不容片刻耽搁,必须抱紧大腿不撒手。
见曹少起身走人,小李尚一个箭步窜出去抢先给大领导打开房门,完了屁颠屁颠跟在一旁。腰稍弯、手半探,时刻准备着大领导脚下生滑好及时搀扶。
谭娥的白眼里停留定格住小李尚给曹少恭谦开门的狗腿子背影,嘟囔道:“什么人!”
主家和客人散尽,只留外事司三人大眼瞪小眼团团坐。
何钺摇摇头,“都看到了吧,和番邦打交道倒也省心,以后的工作有迹可循了。”
谭娥道:“握个棍子开怼呗,一看就会。”--“领导,桌上好吃好喝的我能打包带家去不?”
庹圭一言不发起身去柜台要打包的袋子,何钺翻开地图册让谭娥把懊斯慢突厥指认出来,看上一眼就懂了曹少为何要大肆敲打对方,尼玛这货的地理位置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谭娥啊,我猜他国祚不久矣。”
“领导,唐铠打扮的部队往他君士坦丁堡城下,复古的军阵这么一列,会不会很有节目效果哩?”
庹圭刚好回来,插一句道:“节目效果杠杠滴。按此思路打造的乃是我梁山军的拿手大菜:虾仁猪心。
365字的奏折片刻挥就,言简意赅又浓墨重彩。立有论、察有据,一句话概括全文:洋夷跑错码头拜错庙,罪不及方丈僧众。
全篇最难得是365个字,字字见端正透笔锋,一字不错一处不改,是为当世公文典范。何钺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对这手笔头功夫赞不绝口。郎中被吹捧得有些不好意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此事亏老兄领外事司处理得当应对有方。我近来愈发迟钝老朽,年轻时立等可取的公文塘报如今要熬上半天。今日也是奇了,估摸是心情舒畅方能一挥而就。”--“好啦,差事已毕,我等该回京复命了。”
何钺伸了个大大懒腰,开心道:“好啦,站完了最后一班岗,我这个临时工的合同也该到期了。承蒙皇上殊我夺情起复,二位大人陪同林、曹前脚赴京师,何某后脚回常德哉。”
外事司老大扔下手里的活,亲自将钦差送下鲤鱼背。指着路侧停着的两辆没有驭马的崭新的马车,言称平台上四位知道朝廷部门办公经费紧张,车辆载具不够用。热爱大明打击东林不能光喊口号是吧,故而赞助同型号两辆车,礼部、鸿胪寺各一辆。有车无马,请两位钦差向来接他们的驿站的人打个招呼,套驿站的马匹把车拉去京师。
送办公用车也属对东林的反击。以前礼部与鸿胪寺两部门被东林把持,人家有钱,自掏私人腰包补贴公用,自掏腰包团结大伙儿,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后来把东林势力赶走,还没来得及庆祝就特么傻眼了:账上没几个大子。马料没有了,马匹跑不动;煤没有了,大伙儿挨冻;小红包没有了,大伙儿受穷;二部门一度濒临停摆!东林党确实厉害,杀他八百得自损一千。
何钺压低声音道:“二位大人此行忙前忙后十分辛劳,我等疏于接待礼数不周,惭愧啊惭愧。车厢尾部行李箱里各塞了两个大箱子,注意了,可别进了单位大门出不来啊,箱子里是我司给二位预备的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哈。”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这个你司是大司小司?他梁山司还是你外事司?行了,以你何钺为人多半是借花献佛。行了,也别客套了,安心笑纳吧。
比照同行的林、曹二人简朴的车子,两位京官乃知两台豪车属礼重情更重,于是肺腑之言喷薄而出。
怀才和怀孕一样,时间久了藏不住的。梁山司的国力,不是,力量也是一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些事多多代劳又何妨。西、奥两国来访这事吧,当前有僭越之嫌,但这种事多如牛毛了便习惯成自然。鸿胪寺少卿认为,以梁山特区之特,或可以向朝廷申请接待外藩非正式访问的特权。
这还真是特权哩。外交权,国家最主要主权之一哦,可不敢找抽。何钺摇头道:“不可不可。即便朝廷愿意给,梁山也不能接。”
好个知分寸守规矩的忠臣良将!鸿胪寺少卿十分动容,说了句实在心,“他梁山何等的存在,若对我二人不闻不问,我们也不敢放个屁。来时承蒙柴子进阶前相迎,走时又惊动你何大人大驾远送,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和礼数。没说的,日后用得着我们哥俩的言语一声,定效犬马之劳。”
明人说话就爱夸张,文艺范太浓。何钺嘴里的前脚后脚差了十好几天。这天一扫数日来的冬霾,天气晴好,天公作美宜出行。
泰森和曹少已随钦差动身面圣去了,潇洒和胶皮代表全体穿越众,压下半天的活赶到招待所与之话别。
“贤弟一路保重。呵呵,来年秋风起时别忘多多搞几坛焐米酒来,我们几个都喝上瘾了。”
“子进兄保重。啊呀,我就说朝野有别,地方官+焐米酒也抵不上朝廷部委的京官份量大呀。”
故作懵逼,假装没听懂。知道自己是空着手来送别的,胶皮借故开溜,留潇洒一人与何钺依依话别至峡谷南地门。
何钺这回不用换乘公交,自有常德府衙的车子过来接人。常德府的知府专车在老早之前很是风光了一阵,当时属尝鲜货,车厂一经推出就闻着味儿来哭着抢着当的小白鼠。梁山车厂很有进取心的,在完全没有竞争的垄断地位下,几个月半年就能推陈出新,新款车型流水介推向市场。于是何钺的配车很快就成了老破小。
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车厢尺寸小,直靠背的条木座椅。这些问题不大可以克服。是为知府专车,平时就何钺一人乘坐,车厢小就小了,椅子硬就垫软垫子软靠背,只要不是长途乘坐也能将就。最大的问题是轮子和避震过于原始简陋,轮子是实木包铁圈,铁板的避震俗称板悬。现如今,这种板车只限拉货装畜生的货车,客车早用上了轻便的合金车轮和弹簧+液压阻尼的高级避震系统。
何钺有所耳闻,橡胶制成的充气轮胎已批量下线,正在做路况测试呢。据说,坐在使用充气轮胎的车子里稳如坐船,除非大浪拍底才会有震感,车子走在油路上晃晃悠悠且能助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