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刑的指腹碾过羊皮纸最后一道血纹时,南荒大地突然发出撕裂般的轰鸣。掌心下的石砖剧烈震颤,将“双生人柱必死其一”的字迹震得支离破碎,却在他视网膜上烙下更深的印记。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坍塌声,透过墓室石缝望去,九根图腾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青铜柱身爬满蛛网状裂纹,苍狼族的狼首图腾化作光尘簌簌坠落,露出柱体内部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地脉灵根。
“地脉倒转阵……启动了。”苏刑喉间滚动着艰涩的吞咽,战戟重重杵在地面,戟刃上的饕餮纹与壁画上的刑天战图产生共鸣。壁画里,初代左翼统帅被锁链贯穿双踝跪在祭坛前,背后是十二名幽冥殿修士联手催动的紫色法阵,而他怀中抱着的,正是与苏默形貌相似的少年。
墓室顶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盏狼首灯突然爆出血色火焰。当第六根图腾柱倒塌的巨响传来时,墓道深处的青铜门轰然炸裂,十二道苍狼族长老的身影裹挟着风雪闯入,他们胸前的狼牙吊坠全部裂成两半,露出底下刻着“苏刑”二字的咒符。
“交出手记!”大长老的法杖顶端凝结着冰晶,却在触地瞬间熔成血水——地脉倒转的热浪已从幽冥殿方向涌来,“三日前你在祭坛触碰圣女骨笛时,掌心已烙下‘刑’字咒印,当最后一根图腾柱崩碎,你与苏默的生魂就会被拽入地脉裂隙!”
苏刑的左手下意识按向掌心,那里确实有枚淡金色的印记在发烫。他想起昨夜在苍狼族圣泉看见的异象:苏默的倒影被锁链拖向地底,每一片鳞甲剥落都带出地脉血珠。此刻手记上的咒文突然流动,在他眼前投射出幻象——幽冥殿深处,苏默正被倒吊在倒转的地脉核心,胸口“默”字咒印与他掌心的“刑”字遥相呼应。
“原来双生诅咒的真相,是地脉倒转阵的活祭钥匙。”苏刑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刻满刑具的石壁上,那些浮雕突然渗出鲜血,在他衣袍上印出锁链形状的血痕,“初代统帅根本不是战死于沙场,而是被自己人献给了幽冥殿,用他与孪生弟弟的生魂镇住地脉倒转的反噬。”
长老们的法杖同时亮起,却在看见壁画上的新景象时齐齐颤抖——被战旗覆盖的祭坛下方,密密麻麻排列着上千具骸骨,每具骸骨的左右手都烙着“刑”“默”交错的咒印。二长老突然呕出黑血,法杖“当啷”落地:“百年前的旱灾……我们献给幽冥殿的双生童男童女,原来都成了地脉倒转阵的养料……”
墓顶的裂缝中灌进紫黑色瘴气,七具刑天军骸骨从瘴气中踏空而来,锈蚀的战斧上滴着与幽冥殿旗帜同色的毒血。苏刑的战戟自动出鞘,饕餮纹在瘴气中张开巨口,却在触及骸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些骸骨的关节处缠着苍狼族的镇魂绳,正是三日前他在祭坛见过的、本该用来保护圣女陵寝的圣物。
“你们早就和幽冥殿勾结!”苏刑的短刃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手记上激活了隐藏咒文,“所谓守护图腾柱,不过是定期将双生人柱的候选者引到圣地,让幽冥殿的地脉倒转阵能持续吞噬生魂!”他突然想起苏默总说后颈发痒,此刻扒开衣领,只见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骸骨相同的锁链印记。
最大的骸骨突然发出金属摩擦的笑声,战斧劈开苏刑头顶的石梁。千钧一发之际,他拽住长老们的法杖借力腾空,战戟横扫切断三根镇魂绳。骸骨们发出濒死的哀鸣,化作黑灰前指向壁画暗格——那里藏着半卷残破的兽皮,上面用苍狼族秘语写着:“倒转地脉者,必受双生反噬,唯有饮下至亲心头血,方能重塑人柱。”
地脉动的轰鸣达到顶峰,最后一根图腾柱在视野中崩成齑粉。苏刑看见圣泉方向腾起血柱,那是苏默生魂被拽向地脉裂隙的征兆。大长老突然抱住他的腿,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三十年前我儿子也是双生候选者,我亲手把他交给幽冥殿……现在求你,杀了我和苏默,别让地脉倒转阵吸干南荒的精魄!”
苏刑的战戟尖抵在长老咽喉,却听见手记发出蜂鸣。羊皮纸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初代统帅的临终血字:“我饮了弟弟的血,却没能阻止地脉倒转——真正的破阵之法,在幽冥殿倒悬的地脉核心,那里藏着当年被剥离的另一半生魂。”他猛然想起苏默后颈的锁链印记,与自己掌心的咒印正好组成完整的“刑天”二字。
瘴气中传来幽冥殿的钟声,十二声钟响后,地脉倒转阵的核心将彻底成型。苏刑踢开长老,将兽皮塞进怀里,战戟劈开墓室顶部的裂缝。当他攀着断裂的图腾柱残骸跃上地面时,看见的是整个南荒正在倾斜——远处的山峦倒悬向天,河流逆流成血瀑,而幽冥殿的尖顶,此刻正扎根在原本的天空位置,如同从混沌中长出的毒瘤。
“苏默!”他的呼喊被地脉轰鸣吞没,掌心的“刑”字咒印与天空中倒悬的“默”字光痕相扣。战戟突然脱手飞出,直直插入倒转的地脉核心方向,而手记上的咒文,此刻正沿着他的手臂爬向心脏——那是双生人柱即将归一的征兆。
最后看了眼身后正在崩塌的圣地,苏刑握紧染血的手记。壁画上初代统帅的眼神仿佛在诉说千年的不甘,而他知道,自己和苏默的命运,从来都不是“必死其一”的定局——当幽冥殿的钟声第十二次响起时,他终将用双生莲火,在倒转的地脉核心,烧出一条打破千年诅咒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