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斥候令化作三道青芒掠过南荒天际时,正在梳理羽毛的青鸾遗民忽然集体抬头。最年长的羽老啄破掌心,在飘落的青鸾羽上写下血字:「刑天纹章现世,三日后月落谷祭台」。巢中蜷缩的幼鸟们发出细弱的啼鸣,它们不知道这是母亲族群七百年未再响起的召集令。
狐族幼崽们是在追逐流萤时发现斥候令的。雪白的狐耳突然绷紧,最机敏的小六子用前爪扒开腐叶,露出刻着苍狼图腾的青铜令牌。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令牌边缘的逆命纹,身后十二只幼狐的尾巴同时炸成蓬松的雪球——那是狐族血脉里对上古战旗的本能敬畏。
凡人逆命者的队伍在黎明时分抵达月落谷。草鞋磨破的少年们背着生锈的刀剑,衣襟上缝着各不相同的族徽:有被烧焦的羽纹,有残缺的狐首,更多的是用鲜血描在粗麻布上的刑天剪影。他们无声地绕过正在对峙的青鸾族与狐族,在祭台东侧排出整齐的队列,仿佛早已习惯了妖族警惕的目光。
叶清璃站在祭台顶端,手中握着半人高的青铜旗杆。旗面是用青鸾尾羽与狐族银丝混纺的玄色绸布,边缘缀着七十二枚凡人逆命者的指甲——那是他们昨夜在山神庙前自发剪下的。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她苍白的脸颊,少女突然拔剑划破手腕,殷红的鲜血滴在旗杆顶端的凹槽里。
\"圣女!\"青鸾族的羽卫队长忍不住踏前半步,被羽老用尾羽拦住。叶清璃的血珠在旗杆上滚动三圈,忽然发出蜂鸣般的颤音,顺着旗杆纹路渗入旗面。玄色绸布无风自动,渐渐浮现出暗金色的刑天战魂轮廓:左手持斧的是人族手臂,缠着妖族特有的骨链;右手握盾的却是青鸾羽翼,盾面上交错着狐族符文与凡人剑痕。
狐族小六子突然发出清亮的狐啼,十二只幼狐同时化为人形,摇摇晃晃地跪在祭台前。他们颈间的银铃随着磕头动作叮当作响,正是百年前狐族向刑天战魂献祭时的古老礼节。青鸾族的羽卫们见状,纷纷展开三尺长的尾羽,以喙触地——这是只有在青鸾神鸟降临时才会行的大礼。
当逆命旗完全展开的刹那,南荒的风突然改变方向。旗面上的刑天战魂剪影仿佛活过来般,斧头劈落处,虚空中竟出现了与神碑裂痕相似的金色纹路。凡人逆命者们齐齐跪地,有人取出随身携带的残破族徽,有人解下脖颈间的仇人首级,将这些带着血泪的信物抛向祭台。
\"人妖之分,不过是天道强加的枷锁!\"叶清璃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她的衣摆已被鲜血浸透,却依然将逆命旗高高举起,\"当年刑天氏断头仍战,为的便是打破这狗屁天道!今日我们聚在此处,不是为了复仇,是要让这天地看看——\"
战魂剪影的眼睛突然迸射金光,旗面剧烈震颤,将叶清璃的话尾扯成裂帛般的锐响。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回应,三千里外的苍狼族正在奔袭而来;更深的山林里,蛇族的信子探出洞穴,龟族的甲壳擦过岩石,就连最避世的花妖也在花瓣上凝结出战斗的露珠。
青鸾族的羽老忽然抬头望向北方,浑浊的瞳孔映出天际线处的黑紫色云团——那是元辰莲失控的征兆。他长叹一声,转身对着叶清璃跪下,雪白的羽冠触地时,竟有几星金粉簌簌而落:\"青鸾族八百遗民,愿随圣女重绘刑天纹。\"狐族长老们互视一眼,同时解下象征身份的九尾玉坠,放在祭台上。
凡人少年们发出压抑的欢呼,有人开始哼唱失传已久的《逆命谣》。叶清璃看着旗面上逐渐清晰的战魂轮廓,忽然发现刑天的胸口处,隐约有雷纹闪烁——那是与苏刑识海中因果断罪镜相同的纹路。她指尖一颤,终于明白为何苍狼斥候令会在神碑碎裂的当夜传来。
当逆命旗的旗杆深深插入祭台时,整个南荒的地脉都在轰鸣。旗面猎猎作响,战魂剪影的双瞳化作两扇光门,门后隐隐传来兵器相击的金铁之声。叶清璃知道,这面凝聚着三族血泪的战旗,已经连通了某个被天道封禁的古老战场。而她手中的逆命旗,此刻正成为打破因果枷锁的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