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在一旁也是满脸愁容,补充道:“总镖头,玉川死了三个兄弟,伤了七八个,抚恤银子,汤药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镖局最近几趟生意都不太好,眼看就要入不敷出……兄弟们的家眷,都还等着这笔钱过活呢!”
威远镖局,倒是还算有担当。
徐锋听到林一的话,心中对镖局的认同感又多了几分。正是这份对兄弟们的责任感,让他更不能容忍乔万硕的无赖行径。
他看向林镇远,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总镖头,林大哥。此事,可否交由我去处理?”
林镇远和林一都是一愣。
林镇远皱眉看着徐锋:“徐小哥,你的本事,老夫信得过。但这乔万硕背后是张县令,我们镖局……实在不宜与官府起正面冲突啊。”
与官斗,向来是凶多吉少。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依仗?
徐锋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难言的自信。
“总镖头放心,学生自有分寸,不会让镖局难做。只是想去跟他‘讲讲道理’。左右镖银也要不回来,何不让我去试一试?或许……会有转机呢?”
林一看着徐锋那双深邃的眸子,心中念头急转。玉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个年轻人,绝不是莽撞之辈。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如今镖局确实需要这笔银子周转。就算徐锋不成,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若是成了……
林镇远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重重点头:“好!徐小哥,老夫就信你一次!此事,就由你全权处理!需要什么人手,只管跟林一说!”
新安县,乔府。
朱漆大门敞开,两尊石狮威严矗立,尽显富贵气象。
门房得了通报,一路小跑着引徐锋与林镇远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装饰考究的花厅。
厅内,一个身着锦缎员外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此人正是新安县有名的丝绸商人,乔万硕,人称乔老爷。
听闻脚步声,乔万硕抬眼看来,见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林镇远,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早已料到他们会来。
乔万硕放下茶盏,面上却挤出一丝愁苦,仔细一看,眼神之中还有些许地不耐烦,抢在林镇远开口前,重重叹了口气,
“哎呀,林总镖头,您可是又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林镇远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拱了拱手,依江湖规矩见礼:“乔老爷安好。”
乔万硕摆摆手,不等林镇远落座,便又是一声长叹,直接堵住了话头:“林总镖头啊,您这都来了几次了,我这心里也正烦着呢!不是老夫不讲信用,拖欠贵镖局的镖银,实在是……唉!”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满脸的无奈与苦涩:“玉川那位李东家,突然就那么……没了!死得不明不白!他一死,我那批上等丝绸的货款,到现在还一文钱没见着影儿呢!老夫我这……也是周转不灵,手头紧得很呐!难!太难了!”
林镇远听得眉头紧锁,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狡猾,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毕竟,李东家死了,乔万硕说拿不到货款,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立于林镇远身后的徐锋,脸色微沉,上前一步,清冷的嗓音打破了乔万硕刻意营造的愁苦氛围。
“乔老爷说得轻巧。玉川一行,我威远镖局折损了三条人命,伤了七八位兄弟。他们为了护住乔老爷的货物,险些全军覆没。难道这些兄弟的血,就白流了吗?他们的命,就一文不值吗?”
乔万硕脸上的愁苦表情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这年轻人是谁?竟敢如此质问老夫?林镇远带来的?好大的胆子!
他心中不快,但面上功夫依旧十足,又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连连叹气。
“哎呀呀,这位小哥说的是!说的是啊!老夫听闻此事,也是痛心疾首!那些死去的镖师兄弟,确实是为我乔某人遭了无妄之灾!”
他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沉吟片刻,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样吧!老夫虽然手头拮据,捉襟见肘,但也不能让英雄白白牺牲!死去的镖师兄弟,每人……我愿出十两银子,作为抚恤!聊表心意!林总镖头,您看如何?”
十两银子一条人命?打发叫花子呢?不过,能从这铁公鸡嘴里抠出一点是一点!总比一文没有强!*
林镇远心中盘算着,脸上竟露出一丝喜色,刚想开口应下……
“十两?”徐锋嘴角噙着一丝冷意,眼神锐利如刀,直视乔万硕,“乔老爷真是……仁义。”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李东家横死玉川,乔老爷您这批价值不菲的丝绸却能安然无恙,乔老爷怪的,莫非是怪我等未能保全李东家性命呢?”
乔万硕心头一跳,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敏锐地感觉到,徐锋这话里有话,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他强自镇定,干笑两声:“哪里哪里!李东家之事,纯属意外,与贵镖局何干?老夫感激诸位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徐锋仿佛没看到乔万硕眼中的警惕,继续不紧不慢地追问,声音平淡却带着穿透力。
“学生只是好奇。乔老爷这批丝绸,色泽鲜亮,织工精细,绝非凡品。不知……是从何处购得如此上佳的货色?据学生所知,近来南边战乱,商路多有阻滞,这等品质的丝绸,可是稀罕得很呐。”
此言一出,乔万硕心神剧震!
乔万硕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从容,一拍扶手,厉声喝问。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徐锋迎着他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乔老爷何必动怒?学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乔老爷吉人天相。亏得学生在玉川县张大人面前,替乔老爷您打点遮掩了一二,否则,万一张大人追究起这批货物的来路……恐怕就不是损失些银子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