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厅长,您有什么指示?”
袁必烈虽然内心恼怒,但是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的电话,他不仅不敢不接,而且说话也不敢带半分火气。
“必烈,接到群众举报电话。
举报人说你们莆贤刑警支队拘捕了一个叫秦逸飞的人。
反映你们在审讯过程中,采取了刑讯逼供措施。尤其是一个叫苟立才的大队长,情节最为严重。”
“必烈,省厅请你们莆贤市公安局尽快彻查此事。若情况属实,要严格依法依规对当事警察作出处理。
请三日之内向省公安厅上报调查报告和处理结果。”
那时候,《督察条例》还没有重新修订。乔建军不仅是公安厅常务副厅长,他还兼任督察长。
对公安机关内部实施监督,强化公安机关纪律,正是乔建军的职责所在。
“好的,乔厅长。
三日之内,莆贤市公安局一定向省公安厅交出一份合格的调查报告。
对违法违纪刑讯逼供的有关人员,不管是谁,一律严格依法依规处理,保证给受害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既然你袁局做了保证,省厅就暂时不派专项督察组到莆贤。看你们市局的调查报告和处理结果怎么样,然后再做决定。”
听乔建军那边已经挂了电话,袁必烈才把自己手机收线,重新放进手包。
靠,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你乔厅长官大嘴大,说啥就是啥。
谁不知道你的女儿和秦逸飞关系不错,事发当天中午还在一块儿吃饭。
你乔建军直接说秦逸飞是你女儿的朋友,要求我们在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不要搞刑讯逼供,这样多好?非得装猫变狗,说什么有群众举报。
谁举报,还不是你女儿乔丹举报的?
袁必烈虽然内心愤愤不平,但是他不得不收拾起心情,准备接受市委书记姜怀远的考问。
其实,袁必烈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乔建军并没有装猫变狗,也没有拿群众举报当幌子。
不错,乔丹是向她父亲说秦逸飞被人陷害遭到拘捕的事情。
但是,乔建军并没有答应女儿为秦逸飞说情的要求。
他要先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体上谁是谁非之后,他才能说话。
乔建军在莆贤公安系统熟人不少。
信陵县公安局的刘跃进、雷道铸,还有莆贤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周浩,都是乔建军在部队带出来的兵。
那时候乔建军率领部队,在西南边境的“两山”和猴子国打了五六年的攻防战。和平时期结交的朋友和那种在血与火中结成的革命情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乔建军给刘跃进和周浩打了一个电话,他就把事情弄了一个七七八八。
乔建军听了复杂的案情陈述之后,他没有越俎代庖,对案件侦破工作讲这样那样的指导意见,只是要求周浩这个刑警支队支队长,严格约束手下,不要刑讯逼供。
这也是周浩为什么带着老高、小方,急匆匆赶到审讯现场的最主要原因。
可是,第二天他就接到了秦逸飞的父亲秦太迟的举报电话。
秦太迟举报莆贤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第二大队大队长苟立才,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法》,对秦逸飞实施刑讯逼供,大打出手,致使秦逸飞全身多处受伤。
尤其是脸部,万一愈后效果不好,极有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疤痕。
乔建军很快就从周浩那里得到了核实,秦太迟举报内容几乎全部属实。
乔建军怒不可遏,他这才给莆贤市公安局局长袁必烈打了电话。
并且态度罕见地强硬,说如果莆贤市公安局不能正确处理这件事情,省公安厅将派遣专项督察组前去处理。
不过,乔建军也感到有点儿奇怪。
莆贤市刑警支队刚刚发生的事情,秦逸飞的家属怎么就知道了?而且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乔建军当然能够把事情猜测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追问这事儿。
秦逸飞被警察逮走的消息,像风一样在秦店子疯传。
都说农村妇女有“三长”——头发长、耳朵长、舌头长。
尤其是那些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那些婆娘们,把秦逸飞被警察逮走那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描绘得绘声绘色。
都说秦逸飞强奸了一个叫付巧云的南方女商人。
南方女商人拿着沾有秦逸飞体液的衣物,到市公安局击鼓鸣冤。
莆贤市公安局来了一车警察,把秦逸飞从宾馆床上拎起来,戴上手铐就给逮走了。
秦太迟和陶桂英自然不相信,自家儿子会干那种畜牲不如的缺德事情。
可是毕竟儿子被警察逮走是不争的事实,再说也没有人当着他们夫妇的面说那种话,只会在背后嘁嘁喳喳,指指点点。
所以陶桂英不仅心疼儿子把眼睛哭成了烂桃子,胸膛里还装了满腔的怒火。秦太迟低头吸着旱烟,一副黑脸比外面天空阴沉的还厉害。
夫妻俩只知道儿子被莆贤警察给逮走了,可是被逮到哪里去了,他们不知道。这种事儿该向谁打听、该向那个部门打听,他们也不知道。
两口子记挂着儿子,中午饭没有吃。
晚上八九点钟了,陶桂英不仅没有去做饭,而且电灯也懒得打开,两口子就在黑黢黢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
“啪嗒!”
有人拉动了电灯的拉绳开关,房间里立刻明亮了起来。
陶桂英老两口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过了片刻他们才看清楚,走进他们家门的是前支书索宝驹的女儿索莉。
几个月没见,索莉脱胎换骨模样大变。老两口一眼竟没有认出来。
原来的索莉,小巧玲珑、身材圆润、模样俊俏,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
现在的索莉清瘦了不少,仿佛一下就变成了大人。圆润的脸庞褪去了婴儿肥,变成了标准的瓜子脸。
脸上那种恬淡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换成了和女孩子不怎么搭界的坚毅和顽强。
“伯父伯母,你们不要听那些婆娘乱嚼舌头。
我相信俺逸飞哥,他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儿!
您二老放心,逸飞哥吉人自有天相,他很快就能自证清白,回家看望您二老。”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自从秦逸飞被警察逮走的传言,在大街上疯传以来,整个秦店子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们夫妇。
不仅看见他们夫妇就躲得远远的,甚至看他们夫妇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索莉还能够不顾人们的有色眼光、不怕沾染晦气,前来看望他们夫妇;还能说一句知心知意暖心窝子的话。就像冰封大地的隆冬季节里,给他们夫妇送来了一盆燃烧的炭火。
陶桂英和秦太迟怎么会不激动得热泪盈眶哩?
索莉得知陶桂英老两口已经两顿没有吃饭,就来到冷锅冷灶的厨房,挽袖子做饭。
自从妈妈邹桂英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以来,尤其是在妈妈脑干出血以后,一日三餐都是索莉张罗。
不敢说索莉厨艺有多么高,但是厨房里的活儿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几十种常见的家常菜,索莉都会烹制。而且她自认为水平不错。
当然,今天不是索莉展示厨艺的时候。她只能因陋就简,厨房有啥食材她就凑合着做点儿啥饭菜。
索莉干活很利索。
不一会儿,她就端来两碗温面条,一盘蒜泥黄瓜、一盘蒜薹炒鸡蛋,还有一小碟切得细细的淋了芝麻油的芥菜疙瘩丝儿。
“伯父伯母,逸飞哥的事情,县城的人都还不知道,秦店子却传疯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