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科院蔬菜研究所价格最高的杂交白菜种子才十三元一斤,价格最低的常规种子只有七元一斤。而且还都是每袋一两,用复合铝箔精包装的。
铁盒精装的章丘大葱种子三十块钱一斤,普通袋装的隆尧大葱种子才十五块钱一斤。
秦逸飞没有想到,省农科院和信陵县的差价竟然这么大。
就是让利给菜农一部分,几乎也能获得对半甚至百分之七十的利润。
自己若是干好了,一个暑假兴许还真有可能挣个五七六万的。
虽然距离自己的终极还有点远,但是毕竟露出了一缕曙光。
“爸、妈,咱家现在能拿出多少钱?”秦逸飞回到饭桌旁,脸上依然兴奋得通红。
陶春英和秦太迟两口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咱家本来有1300块现金,被那个可恶的蟊贼偷走了300,还剩下1000。”
“你爸爸刚才买这几个菜,又花了不到六十。现在统共还能拿出942。”
秦家的钱都是由陶春英掌管,她虽然不知道儿子的用意,还是老老实实做了回答。
“不过,咱家还有五千五百块钱的定期存单,那都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用的。”
“够了、够了,有900块钱就够了。”
秦逸飞听了妈妈的话,心里热乎乎的。
“从现在到9月1日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到省农科院去进点白菜萝卜和大葱种子,回咱秦店子卖,赚点差价补贴家用。”
“你们看,这是省农科院的售价。”
秦逸飞说着话,就把他那张“寝室同学通讯录”递给了父母。
秦太迟和陶春英看了省农科院的价格表,也是惊掉了下巴。
我的个乖乖,县里和省里的价格竟然差这么大。
一家三口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
秦店子乡有四万多人口,大约一万多户人家。
在这个年代,几乎家家都在自家大田地头或者道路水渠的边边沿沿上,种植几分白菜、萝卜。
品相好的拿到县城换点零用钱,品相差点的就留着自家吃。
而且,大多都还种植两种白菜。一种是叶菜较多、口感脆嫩、水分较大,但不容易贮存的抱头白类,主要在秋后和初冬当季吃。
另一种是直立紧凑、水分较少且耐贮存的天津绿类,可以贮存到春节或来年春天吃。
这样,一家一户起码要花六块钱购买二两白菜种子。
就是卖得比县种子公司便宜一些,也能挣到三四块钱。
即便全乡只有一半买的,也能赚到两万块。
何况,周围还有常山集、将军庙和魏官寨三个乡镇,即使有四分之一使用自家种子,也能挣到三四万。
秦店子、常山集还有魏官寨,三个乡镇交界的吕屯、任李庄、焦家庙、前后梅庄、周陈二寨、左右两堤十来个村子,都有种植大葱的传统,常年种植面积都在两万亩上下。
每种植一亩大葱,就需要一斤葱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葱农使用自家出售的葱种,那就是两千斤。
保守一点儿,就按每斤赚15块钱计算,又能挣到三万块。
再加上萝卜、芥菜、香菜、油菜、冬瓜、茴香等用量相对较少的种子,大约也能挣到万把块。
算来算去,秦太迟和陶春英惊讶地发现,一个不起眼的贩卖蔬菜种子生意,竟能挣到十来万。
还真是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自己夫妻二人死守着十几亩承包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挣不到一万块。
从1981年分田到户至今也已经十一二年了,两口子围着十几亩承包田没黑没白地忙活。
尽管他们把庄稼种成了一朵花,在全村也是一等一,再加上常年省吃俭用节衣缩食,这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积攒下六千来块钱。
两口子加起来活了一百多岁,头脑竟然还不如刚刚大专毕业才二十岁的儿子。
两口子在为儿子欣慰之余,隐隐也感到有些汗颜。
陶春英当即拍板,900块钱哪里够,她今儿下午就到信用社把刚刚存成定期的2000块钱取出来。
她决定,让自家男人和儿子一块去省城。
儿子刚刚受伤,流了那么多血,一两百斤的菜种搬上搬下怎么受得了?
自家男人虽然已经五十六七了,可是地里的农活一点儿也没扔下,若比力气,恐怕比儿子还强了不止一筹。
父子俩计算了一下行程,他们从秦店子骑自行车到信陵县长途汽车站,即使抄近道,半程土路半程柏油路,也接近30公里,最起码也得需要小两个小时。
从信陵县城到省城全州大约有150公里,坐长途客车大约需要3个小时。
从汽车总站乘坐5路公共汽车,到人民商场转101无轨电车,一直坐到终点站下车,再沿石台路前行两百米,才能到达省农科院销售种子的门市部。这又需要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
即使父子俩凌晨三点出发,乘坐早晨五点半最早的一班长途客车,到省农科院也已经十点了。
选种买种至少也得需要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在十二点左右开始返程,回到秦店子也应该是晚上七点以后了。
陶春英还在担心儿子刚刚受了伤,也不知道能否受得了这么大的劳动量,却见自家男人猛地一拍脑门,大声叫道:“不好!”
“咋啦?”陶春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吃惊地问秦太迟。
“咱家‘飞鸽’让曲百万家那丫头给撞坏了。现在还在县城修车铺里修理。”
“明天俺爷俩怎么去县城汽车站?”
“瞧你一惊一乍的,能把人给吓死。”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活人难道还能让尿憋死?你这个呆瓜,难道不会向街坊邻居借一借啊?”
陶春英被气笑了,她骂丈夫秦太迟是一个“”呆瓜”。
“妈,咱们借人家自行车,借一天没事儿,长期借了绝对不行。”
“明后天咱家的‘飞鸽’修好了,我自己一个人跑全州就行。爸爸和您还得在家张罗着卖种子哩!”
“再说,我同学方小白他妈妈就是农科院农业科技开发公司的总经理。有这层关系,我自己一个人跑全州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两口子想了想,儿子说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买到质优价廉的好货,固然是做好生意的基础。而把货物卖出,把钱攥在手心里才是最终目的!
第二天凌晨两点,陶春英就起床给秦太迟和秦逸飞爷俩烧火做饭。
凌晨三点,天色还是乌漆麻黑。秦家爷俩就在陶春英千叮咛万嘱咐中,骑车上路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爷俩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来到了省农科院售卖种子的门市部门口。
然而,秦逸飞在门市部门口,却没有看到方小白的影子,看来这小子爽约了。
昨天晚上,秦逸飞曾经在街上的一个公共电话点,给方小白打过一个长途。
他说明天自己和父亲要到省农科院购买一批蔬菜种子。
方小白当时痛快地说,明天恰逢周六,他不用上班。
他会在十一点前就等在销售部门口,亲自带着秦逸飞办理好一切手续。保证让秦逸飞证事半功倍、省时省力。
他还说,中午要好好招待招待秦逸飞这个远道而来的同学。
“你就是秦逸飞吧?想必这位就是秦大哥?”
门市部门口,一个肤白貌美、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女子微笑着向秦逸飞父子打招呼。
“是,我就是秦逸飞。这是我父亲秦太迟。请问阿姨您是?”
秦太迟有些紧张,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秦逸飞却是镇定自若,不仅若若大方地看着对方,还非常得体地回答了对方的问话。
“哦,秦大哥好,小秦好。我是方小白的妈妈白晨曦。”
“小白已经正式上班了,在厉亭区政府办工作。
小白服务的副区长今天有点儿急事,一早就带着他去沪市了。”
“小白联系不上你,就再三嘱咐我要在这里等待你。
喏,小白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美貌女子说着,就递给秦逸飞了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
“阿姨您好!不好意思,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秦逸飞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非常年轻俊俏的女子,竟然是方小白的妈妈。
昨天因为怕花电话费,通话时间很短。
秦逸飞虽然知道方小白已经正式上班了,却不知道他分配在区政府办,更不知道他在给副区长担任秘书。
白晨曦办事非常周到,她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给秦逸飞推荐了三种白菜、两种萝卜、还有两个最畅销、最受菜农欢迎的葱种。
最后她把秦逸飞选定的一百斤白菜种、五十斤葱种和七十斤萝卜种,随着临夏县种子公司一块开了出来。
这样秦逸飞就可以和县级种子公司一样,享受八五折的批发价格。
“张经理,你们什么时间回临夏?能不能捎我这两位亲戚一程?把他们捎到信陵县城就行。”
临夏和信陵相邻,信陵是省城回临夏的必经之地。
临夏这次进货用的是一辆五十铃轻卡货车,驾驶室有两排座,可以乘坐五人。
白晨曦见临夏县种子公司副经理张晓泉指挥着司机和一个随行人员,装好了货正准备离去,就上前询问了一句。
“白总,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我们正准备到对面的餐馆吃点东西。”
张晓泉见白晨曦站在车下,慌忙从车上跳下来。
“白总您对我们临夏一直照顾有加,我们想请您吃顿饭总是没有机会。
择日不如撞日,白总您就给个面子,让我们表达一下心意。
喊上您亲戚,我们一块吃顿午饭,饭后我们也好一块儿回临夏。”
张晓泉是从一个采购员一步步走到副经理位置的,人情世故掌控得可谓是炉火纯青。
由于业务关系,他对白晨曦也相对了解。
张晓泉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白晨曦过去只不过是农科院办公室的一名副主任。后来国家政策发生变化,允许党政事业单位举办实体,她就挑头创办了这个“农业科技商贸服务公司“,并出任总经理一职。
仅仅用了两三年的时间,这个过去不见经传的新公司,营业额已经狂飙到数亿,上缴利税数千万。
像眼前这个种子销售部,只不过是总公司旗下的一个小部门,年销售额也过亿,利税近千万,拥有了和省种子公司掰手腕的实力。
张晓泉也曾经和白晨曦吃过两次饭,不过都是在“农业科技商贸服务公司”成立年会上,几百人参加的那种大场合。
白晨曦是那种万人瞩目的核心人物,而张晓泉不过是上百个县级种子公司中的一个副经理。
张晓泉能够认识白晨曦这个老总,而白晨曦却未必认识他这个打酱油的小虾米。
平时想巴结白总都没有机会,张晓泉又怎么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他当即邀请白总和秦太迟、秦逸飞父子一块共进午餐。
“张经理来省城了,怎么能让你破费。我是地主,应该我做东!”白晨曦真诚地说。
“你们先帮我亲戚把他们这点儿货装上车。
我已经在对面‘柳荷山庄’203房间安排了一顿便餐。
张经理若不见外,就一块吃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