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飞和姜丽华慌忙把瞎老太太给拦了下来。
他们知道,老太太找梁驼背大闹一场,最多也就是出一口恶气。反而极容易打草惊蛇,让梁驼背逃之夭夭。
秦逸飞知道,他和姜丽华遇上棘手的事儿了。
他们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随随便便马马虎虎就把这事儿放过去,先不说他们良心上过去过不去,万一这件事儿将来某一天爆了雷,那就真的成了他们终生都不能洗去的污点。
可是,如果把这件事儿捅出去,不要说县委书记马志远面子上好看不好看,主管全县妇女儿童工作的妇联主席盖侠绝对少不了一顶“工作失职”的帽子。
辖区内发生了这样性质恶劣的事件,秦店子乡党委书记王燕萍虽然不至于被追究责任给予处分,但是一定会吃瓜落儿,弄个灰头土脸,脸皮丢了一地那是显而易见的。
姜丽华让梁月月的奶奶给梁月月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裤,带着梁月月进了西套间。
在给梁月月替换衣服的时候,姜丽华仔细察看了小姑娘的下身。她发现孩子明显遭到了那个梁驼背的侵犯。
“真是畜生!竟然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下手!”
姜丽华虽然已经气炸了肺,但是当她看到满脸惊恐之色的梁月月时,不得不换上一副笑脸,慢声细语地安抚:
“月月不怕,姐姐让警察叔叔把那个大坏蛋梁驼背抓起来。
让他蹲十年二十年的大牢,让那个大坏蛋再也没有机会伤害到月月!”
得到姜丽华的安慰和鼓励,小姑娘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恐惧,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丽华。
听了姜丽华的话之后,小姑娘竟然用力点了点头,还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声“谢谢大姐姐”。
秦逸飞从姜丽华手中接过梁月月穿过的短裤背心,仔仔细细地用一个干净塑料袋装好,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摩托车的后备箱里。
姜丽华虽然借调省妇联,这次走访留守儿童也是奉省妇联儿童工作部部长章湘渝的命令,但是她工作关系还在县妇联,严格来说,她还是县妇联的人。
幸好在走访之前,姜丽华已经向盖主席汇报了章部长让她走访留守儿童的事儿,现在前去找她汇报女童遭受猥亵之事,也不算突兀。
盖主席的家在县委家属院1号常委楼的三楼东户,对门是县政协主席经淑华。
当时,詹子韬是分管党群的副书记,经淑华是分管政法的副书记,俩人不约而同地就挑了楼层较好的三层。
当然,最初这些都是分配给县委常委和副县长们的工作住房。
只是后来经过房改,他们在缴纳了一定数额的购楼款之后,房子的产权就归了他们自己。
常委楼除去面积比较大之外,和县委家属院其他楼房最大的区别就是在楼梯口安装了可视门禁。
来访者必须按响门铃,等待楼上领导按下了开门键,楼梯口的防盗门才会打开。
只是当你按响门铃时,常委楼里的领导对楼梯口的情景已经一目了然。
来访者是不是认识的人,手里是不是拎着东西,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陌生人,或者是领导不想见的人,领导不给开门就是了。
当姜丽华按响302的门铃时,和她通话给她开门的却是盖主席的丈夫,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詹子韬。
姜丽华想,可能这是詹部长趁着周末,从莆贤赶回来和妻女团聚的。
不承想,等她进入盖主席的家门才发现,客厅里竟然还有一个办公室后服中心的电工,正满头大汗地给詹部长安装着某种电器。
从那个电器安装的位置来看,那个电器应该是一台新式电视机。
原先那台24寸还很新的索尼电视机,已经被从电视柜上给搬到了地板上,给那个薄薄的怪怪的新式电视机腾好了地方。
“这是最新式的‘等离子’电视机,一个去日本旅游的亲戚给捎回来的。”
盖主席看出了姜丽华的疑惑,就小声给她解释。
姜丽华见有电工师傅在场,而她打算汇报的事情,确实又不适宜外人知道,只好把想说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去。
还好,电工师傅很快就安装好了这台叫什么‘等离子’电视机。
等一切就绪之后,电工师傅要检查一下效果,同时他也想看看这洋玩意,有什么特殊的?就按下电视机上电源键。
只听“噗”的一声,电视机只闪了一下光,随即就黑了屏,紧接着就有一股烧焦的刺鼻气味儿从电视机后面冒了出来。
客厅里几个人都知道电视机上的某个电子元件‘烧了’。
如此贵重的东西坏在自己手里,电工师傅恨不能自己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詹书记,对不起,俺把你的电视机给弄坏了。
你看看得需要多少钱,俺赔给你。”
电工师傅知道自己惹了祸,都不敢正眼瞧詹子韬和盖侠,低着头嗫嚅着。
“赔什么赔,你又不是故意的。
只是,不知道这种新式的电视机,咱信陵县有没有人能修得了。
闹不好,得需要到省城才会有人修理。”
詹子韬当然不会让电工师傅赔偿,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把电视机送到哪里去修理,就没有好声气地怼道。
“詹部长、盖主席,若不然让秦逸飞来看看。
他打小就喜欢鼓捣电子一类的东西。
读高中时,他就发明过声控开关。读大学时,他还获得过边东省大学生航模比赛的第二名。
秦店子一半儿以上的家用电器都是他修理好的,也许他能修好哩。”
姜丽华见詹部长和盖主席都发了愁,就死马当活马医,毛遂自荐推荐了男朋友秦逸飞。
其实,詹子韬在给姜丽华开门时,通过门铃对讲机的监视屏,就看见了秦逸飞。
不过,他可不相信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会修理这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视机。
听送他电视机的亲戚说,这电视机是富士通公司最新生产的,世界上第一批等离子商业用机,即使在日本本土都不多见。
据说,这新式电视机和过去电视机的成像原理都不同,根本就没有笨重的显像管,电视机的厚度还不到10厘米。
这电视机不仅体积小、占用空间少、方便安装,而且色彩自然、图像层次感丰富、动态清晰度高、可视角大,还不受磁场干扰、接收信号好,使用方便,即插即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坏了不容易修复。
这个秦逸飞不过是一个普通中学的教师,既看不懂日文说明书,又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机器,难道这个家伙还真的是一个无师自通的天才不成?
不过,詹子韬看老婆非常相信那个秦逸飞,他也就没有出声反对。
没有想到,秦逸飞只是简单地看了看电视机,翻了翻那本谁都看不懂的日文说明书,就打开电视机后壳,取出一个类似二极管的小东西,说是它被烧坏了。
“詹部长、盖主席,您们稍等,我到街上去买零件,回来换上就好。”
见秦逸飞和后服中心的电工出了门,姜丽华就抓紧时间把今天在新梁谷庄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盖主席做了汇报。
“这事儿都有谁知道?你有没有向其他领导人汇报过?”
詹子韬听了姜丽华的汇报之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甚至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詹部长,出了这事儿,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盖主席汇报。
我是盖主席的兵,一切行动都听从盖主席指挥。
在盖主席没有明确指示之前,我不会向其他人汇报。”
姜丽华虽然跟着盖主席工作了一年多,尚没有学到盖主席的看家本领,但是稍息立正还是懂得的。
詹子韬听姜丽华回答得既坚定又干脆,紧拧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一些。他正想开口说话,却有人敲响了入户的防盗门。
詹子韬从门镜里往外瞧了一眼,发现站在门外的正是秦逸飞。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盛放的似乎是什么电子仪器。
秦逸飞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比感冒胶囊略细略长的小玻璃管子安装好。然后,麻利地打开他携带来的那个纸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类似稳压器的东西。
秦逸飞说,日本电器的额定电压是110伏。使用日本电器,得把220伏的电压降至110才能使用。
可惜整个信陵县城都没有卖降压器的,他只好把一个升压器改造成降压器,为此耽搁了不少工夫。
秦逸飞嘴里说着话,一点儿也不耽误手里的活儿。
他把降压器插在电视柜后面的插座上,又把电视机的电源插头插在了那个降压器上,然后娴熟地打开电视机,切换信号源,搜索电视台……
只见他十个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电视遥控器上快速摁着。
不一会儿,他就按照先中央、后边东省、再莆贤市、再信陵县,最后才是三个直辖和各省电视台的顺序,把杂乱无章的72个电视台调整好了次序。
“盖主席,各台这样排序,你是否习惯?
如果您觉得不顺手,我再给你调整。”
秦逸飞说着话,就把电视遥控器递给了盖侠。
看着秦逸飞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詹子韬猛地想起一个多月前,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钟延睦刚刚到莆贤就职,自己陪着他熟悉各县区情况时,他曾经和信陵县委书记马志远咬过一阵耳朵,似乎就提到过“秦逸飞”。
作为一名老组工,他敏锐地获得了两个信息。
第一,马志远和钟延睦的关系不一般。
听说老马要争取莆贤市副市长的位置,当时尚担任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的钟延睦,恰好负责省管地市领导干部的考核、任免、交流工作。是老马晋升副市长绕不过去的关键人物,老马交好钟延睦也不足为奇。
第二,这个叫秦逸飞的家伙绝对不简单。
能让钟部长越过信陵县委组织部长,直接找县委书记关照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只是自己和这个秦逸飞没有什么交集,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再说,詹子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秦逸飞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老师。
所以,詹子韬听到“秦逸飞”这个名字、见到“秦逸飞”这个人时,他一时也没有和钟部长说的那个“秦逸飞”联系起来。
“是什么原因,竟让一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关注一个农村中学的老师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让詹子韬挥之不去,好像田野里长出的杂草,再也无法根除。
于是,詹子韬这个堂堂市委组织部常务部长,就想考一考秦逸飞这个农村中学的年轻教师,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过人的见识,掂掂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小秦,刚才小姜已经把梁谷庄的事儿,向老盖做了汇报。
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才好?”
詹部长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脸色,不知不觉就释放出了部长的官威。
不要说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教师,就是乡党委书记、科局长这样的一把手,也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们喘不上气来。
秦逸飞仿佛并没有感受到詹子韬释放的威压,他稍作思索,就干脆利落地说了八个字:
“以患为利,转祸为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