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龙血在归墟核心的熔炉壁上蜿蜒爬行，像千万条赤红的蛇啃噬着金属。敖烬碎裂的逆鳞悬浮在熔炉中央，与翻滚的星辰矿浆激烈碰撞，每一次炸裂都喷涌出裹挟龙魂残啸的金红光雾——那是弑神戟成型的胎动。
“重力场……失控了！”苏九娘九尾死死缠住断裂的梁柱，喉间涌出的血染红雪白皮毛。三日前为封堵熔炉裂隙，她将破碎的妖丹填入地脉，此刻归墟核心的重力已飙升到外界的百倍，连慕青璇掌心的天衍罗盘都裂成蛛网状。
陆昭明左眼的银瞳化作深渊。
敖烬兵解前剜出逆鳞塞进他手中的触感仍在发烫：“拿稳了……小子，这把戟得饮神血才够本！”龙太子残魂的狂笑混着熔岩轰鸣烙在他耳膜深处。他踉跄扑到熔炉边缘，九曜玄骨在脊梁里灼烧出北斗星痕，左臂肌肤因过度吞噬星辰矿能而龟裂，露出底下机械文明遗留的金属骨骼——那是星陨深渊地心同化的代价。
“青璇！用罗盘定住坤位——”陆昭明的嘶吼被爆炸声吞没。
慕青璇却僵立在熔炉东侧。无垢仙体让她承受着苏九娘妖丹碎裂的剧痛，冷汗浸透的衣袖下，手臂关节竟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她垂头凝视自己颤抖的指尖，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非人的茫然。
“重力倍数：107……108……警告！地核压力超出临界值！”
镜琉璃半张水晶面颊映着熔炉赤光，机械音从她胸腔内嗡嗡震响。三日前她强行启动归墟古阵封锁熔炉，此刻虚空镜的裂痕已蔓延到脖颈：“敖烬的龙魂正在和星髓矿浆融合……但弑神戟缺了‘锚’。”
她突然扭头“看”向慕青璇，覆着晶体的嘴角诡异地弯起：“巡天使大人，您的心脏……跳得比熔岩沸腾还慢呢。”
慕青璇猛地按住心口。那里本该剧痛——百倍痛觉的无垢仙体正感知着苏九娘垂死的窒息，可胸腔中只有冰冷的、恒定的震动，像精密的发条。
“天机阁的替身傀儡没有痛觉神经。”镜琉璃的指尖叩了叩自己水晶覆盖的太阳穴，“毕竟……工具不需要感情。”
熔炉突然爆出通天火柱！
一截裹着龙鳞的戟尖刺破矿浆，敖烬的虚影在烈焰中咆哮翻腾。弑神戟成型的能量风暴将百里惊鸿狠狠掼到岩壁上，酒葫芦砸得粉碎。独臂剑修抹去嘴角血渍，断水剑却指向慕青璇：“小心身后——！”
三道黑影从慕青璇影子里钻出。
覆着鳞片的利爪直掏后心！慕青璇旋身甩袖，三十六根傀儡丝绞住爪刃——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酸。黑影的面具在高温中融化，露出底下一模一样的慕青璇的脸，瞳孔却是碎裂的琉璃色。
“冰棺替身……”陆昭明倒抽冷气。神农谷那三百具冰棺里的傀儡，竟已渗透到归墟核心！
他挥掌劈向黑影，九曜玄骨迸发的寒流却在触及傀儡时骤转灼热——是噬心蛊！殷红泪的血咒借傀儡为媒介烙进他经脉。左眼黑洞失控般旋转，整条熔岩河被扯向他的瞳仁！
“陆昭明！闭眼！”
百里惊鸿的断喝如剑鸣贯脑。断水剑脱手化作长虹，却不是斩向敌人，而是狠狠钉入陆昭明脚前的地缝。剑气炸开冰蓝色阵图，暂时冻住噬心蛊的灼流。
“用玄骨引地脉阴气，别让那疯婆娘的血咒把你炼成兵器！”百里惊鸿独臂抓住熔炉链索荡过来，破烂衣襟里掉出半块焦黑的龟甲——堕仙崖底，他便是用此物压下百年剑魔反噬。
黑影傀儡的利爪趁机撕开百里惊鸿后背！
血喷在慕青璇脸上。温热的、鲜红的、属于活人的血。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沾了点血沫，舌尖尝到锈味。就是这个味道……二十年前玄渊阁灭门夜，她隔着三千冰棺舔过掌心血痕，那时只觉得是任务需要。
“为什么……救我？”她看着挡在身前的独臂男人。
百里惊鸿反手一剑削掉傀儡头颅，浊酒混着血从他下巴滴落：“老子欠玄渊阁十七条命！陆小子算半个徒弟……你算他半个相好，四舍五入……”剑气绞碎第二具傀儡，“……勉强抵条胳膊吧！”
熔炉轰然倾塌！
弑神戟彻底出世，戟身缠绕的龙魂却裂成两半——敖烬的意志正与魔龙残魂撕咬。陆昭明趁机将星陨玉佩拍进熔炉基座，玄骨之力贯通地脉：“九娘！妖丹碎片！”
苏九娘呕着血将最后三片妖丹残骸抛向戟尖。粉光没入龙魂的刹那，敖烬的狂笑压倒了魔龙嘶吼：“牧神者的走狗们——给爷死！”
弑神戟撞破归墟穹顶，裹着赤金流火贯入太虚！
烟尘中，镜琉璃机械臂“咔嚓”折断。
她歪头看着自己脱落的水晶手指，对陆昭明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龙太子赌赢了……但弑神戟只有一击之力。”虚空镜碎片从她眼眶簌簌掉落，“璇玑殿的‘光阴沙漏’已启动……下个时辰，就是第49次轮回重启。”
百里惊鸿突然剧烈咳嗽。
他按着后背被傀儡撕裂的伤口，黑血从指缝涌出——伤口深处竟蠕动着银亮的傀儡丝。“啧……阴沟翻船。”他扯开衣襟，断水剑毫不犹豫剜向脊椎，“小子，这把老骨头送你当剑鞘……”
“且慢。”
冰冷铁链缠住断水剑。裴元敬踏着罪天尺从裂缝中降下，半面修罗纹在火光中如活物蠕动。镇魔司掌刑使身后，殷红泪足踝银铃轻响，噬心蛊群在她袖口翻涌成血云。
“要救他，得跟我做笔交易。”殷红泪的指尖划过百里惊鸿颈侧暴突的傀儡丝，目光却锁住陆昭明脊骨，“拿你一节玄骨……换解药和十万援兵。”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刺入自己心口，扯出半块与陆昭明怀中一模一样的星陨玉佩。
玉佩拼合的刹那，往生殿三千冰棺在众人脑海轰鸣洞开。冰棺深处蜷缩的妇人抬头——左眼银瞳，右脸爬满与殷红泪如出一辙的血纹。
陆昭明如遭雷击：“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