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生死,莫桑晚也不敢轻忽,她脑袋飞快转动,寻找可乘之机,可怜兮兮地望向温知宜,期望能得到她一点半点同情。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错的是徐松延,不是她呀。
她也是被人骗了。
你要报仇,去找姓徐的呗,她也是受害者啊。
她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放到和温知宜一个境地,削弱自己在这件事情里的利益,将罪责的根源推到徐松延身上。
她还是那个干干净净善善良良的好人。
有的时候,温知宜实在很佩服莫桑晚。
或许,经商之人都有这样一个特性——能屈能伸。
这不是贬低,而是羡慕他们为达目的,总有前所未有的精力和心志,抛开那些不重要脸面得失,只管向着心中所预想的目的前进。
他们精准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为此,可以付出一切能付出的代价。
唱念做打、软硬兼施、恩威并用、伏低做小、嫁祸推诿、借刀杀人,用的简直不要太顺手,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有这样的能力,做什么能不成功?
非要谋财害命呢。
温知宜居高临下,冷硬的眼眸深处,找不到半分动容。
“我和你不一样。”她说。
语气里的生硬不容置喙。
莫桑晚脸色微白,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是被徐松延迷了心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那些事,但我已经改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真的。”
她恨不得拍拍自己胸脯,迫切地想要对方看出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
“浪子回头,总会伴随赞叹,但我却很不喜。”温知宜静静看她片刻,眉眼情绪寡淡,“你嘴里喊着我无知压迫人,可草菅人命的那个人却是你,你说你已经改过,但我看到的,是一个为保全自己,不惜以他人性命为筹码的恶鬼。”
莫桑晚眼皮跳了一下。
但她能认吗?当然不能。
“我真的已经改正了,真的,你相信我。”
她两手张开,面向自己,朝自己挥舞,期望对面的人能看出她眼底真诚。
温知宜抬眸冷笑,旋即目光看过去,“你不是还想让人把我拐了去吗?”
“不可能,我没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莫桑晚一副不知情的震惊模样。
不仅能屈能伸,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
温知宜却没有心思再看她表演,开门见山道:“你从什么地方被抓来的,你不会忘记了吧?那些被你们拐去的女娘,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你晚上睡觉,能睡得踏实吗?”
她把对方质问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听见这话,莫桑晚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等她再抬起脸来时,那里只剩下冰冷的自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的语气很沉,像是已经明白,不论她如何求饶,对方都不可能放过她。
“我不过想活着而已,凭什么我就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你们追着喊打喊杀,你们这些世家贵女手里,谁还没有三五条人命,你们有什么脸来要求我?”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她们自己蠢得不行,被拐那是她们活该!”
一道道声嘶力竭的怒吼,直面撞向三步远的温知宜,充满仇恨的眼神带着莫桑晚欲要掐死对面的迫切心情,一丝一毫的呈现在温知宜眼前。
温知宜静静地看着她,随后平静道:“我懂了。”
她这般平淡的表现,反倒让快要失去理智的莫桑晚紧急拉回仅剩的冷静。
“你什么意思?”她冷声质问。
温知宜看着她,语气很淡,“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按你的说法,你应该乖乖去死。”说着,她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扔到莫桑晚面前。
莫桑晚瞳孔一缩,两只手撑到地上,坐着往后面退去。
“你、你不能杀我!”
“我能。”
“不能!你不能!”
她发疯似的怒吼,喉咙传来撕裂般的痛,视野边缘发黑,恐惧、愤怒、不甘扭曲了她的脸,歇斯底里的尖叫过后,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房门的位置跑去。
她用力拉门,没拉开,崩溃地重重拍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着我,啊啊啊,我要弄死你们,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能活一次,我就能活两次,我不怕你们,我不怕你们,哈哈哈!”
弯腰捡地方匕首的温知宜,平静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听闻道家之中,有镇压恶鬼之法,可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她把拔出一半的匕首重新插了回去。
莫桑晚会死,在她找到镇压恶鬼的办法后,得亏她的提醒,不然自己还真忘了这一种可能性。
万一她真的又借别人的身躯活了怎么办?
她一点不想留下后患。
温知宜扒开趴在门上的莫桑晚,单手将人甩回地上,开口让观棋把门打开。
她目光回转,看到了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你的那些高傲优越,在我看来,十分可笑。”
“你看不起我们,却又想成为我们,在你的描述中,你活在一个自由自在安静祥和的世界,但在你因为旁人闲言碎语,选择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起,你就不再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
地上的身体陡然僵硬。
“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我也很不喜欢,真想去看看你们那个男女平等的世界是怎么样的,那一定会很好,但我想,你们的世界,不会再要你了,你辜负了它。”
正巧这时,观棋打开门,温知宜收回目光,抬脚离开房间。
她打算去找郑永安问问,他知不知什么能够镇压人灵魂,让其不能再出来作恶的法子。
郑永安被温知宜这神来一问钉在原地,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在他再三的确认下,温娘子并没有说错话,或是表达含糊不清,她是真的在真心求问他,怎么把人的灵魂镇压。
即便他跟随郎君在白云观修行了十几年,但这仍然是一个深奥的问题。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所以,他选择向郎君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