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国师。”燕非时突然道。
温知宜有些惊讶,想到他身边的人,似乎都唤他郎君,于是,她试探地喊道:“那......燕郎君?”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温知宜吐出口气,乖乖坐了过去。
看前面摆着糕点,她抬起一点点眼睛,见对方略微侧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她伸手摸了一块云片糕。
这一路给她跑的,都跑饿了。
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燕非时收拢心神,恢复往昔淡漠,嗓音低沉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齐三郎,你和他关系倒是好,这种地方也愿意带你来。”
温知宜老实回道:“就今天啊。”
不过对面的人,好像并不相信,发出一声冷呵。
“真的。”温知宜冲他重重点头。
之前倒是有一面之缘,但那不是不认识么。
她拍拍手上碎屑,把自己如何到天香楼,以及撞上齐三郎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觉得这下他总能相信了吧。
等了片刻,见对面没有再发出冷哼,她把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刚刚那人是谁啊,怎么眼神怪怪的?”
“咳!”
不知想到什么,燕非时低咳一声。
他身体略微后仰,不着痕迹拉开两人距离,语调冷静道:“那是老忠亲王。”
“谁?”温知宜露出疑惑的表情。
燕非时缓声道:“先帝三子,上一任储君争夺中,唯一存活的皇子。”
“那不就是你......”她及时咽下‘兄长’两字。
紧接着,她眼眸一转,按捺不住好奇问他:“......他找你什么事呀?”
对方覆着眼纱的眼,无声地看了过来,略显淡漠的表情,染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很明显,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僵持片刻,温知宜率先低头,怏怏地坐了回去,重新抓了一块云片糕,“行行行,我不问,我不问,我吃糕点总行了吧。”
“吃过东西,我让明柏送你离开。”燕非时表情依然冷硬。
温知宜点了点脑袋,转瞬想到对方看不见,又回了一句:“行吧。”
反正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
温知宜的听话,令燕非时心情好上两分,面上冷淡有了消散的迹象,他静静地看了她两眼,手臂随意搭在桌角,素面绣银色云纹袖摆垂落,遮住他干净匀称的指节。
“你有事,可以寻明柏,不必自己冒险。”
略微停顿片刻,他抬手抚过眼前黑纱,似是不经意问道:“你可知晓,你前两日未回府的事,已经在京都传开。”
温知宜怔了怔,疑惑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日。”燕非时垂着眼。
他取下手腕念珠,一颗一颗缓慢拨动,不紧不慢道:“现在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做,永嘉公主的亲事,快要定下来了,顾家......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不让顾大郎帮你,这是怕他知道后不喜?”
放下手里的半块云片糕,温知宜古怪地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奇怪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也怪怪的。”
燕非时身影一僵。
好在温知宜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顾家......我现在没心思去管,或许......”她摇摇头,欲言又止。
比起顾家,她更想知道,她两日未归家的事,是谁传出去的。
是温嫦依?还是谢氏?
燕非时摇了下头:“不是宣宁伯府的人。”
这下温知宜是真的惊讶了。
那还有谁?
难道......是莫桑晚?
“还在查,最先传出来的,是街边的小孩。”燕非时道。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应该更想知道另一件事。”原本他也有打算,让人往宣宁伯府送消息,不想倒提前在这里遇到,“你那位继母,疑似有孕。”
“什么?”
温知宜惊得站起来。
她一下子起的太猛,刚刚又连爬四层楼,两条腿软的像面条,这猛地一下子起身,就有点没反应过来,左腿蓦地一阵酸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面扑去。
燕非时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腰带。
温知宜被吊到半空,感受到背后的拉拽,她虚虚睁开眼睛,看了眼离自己仅剩两尺的地板,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啊!”
这话还没说完呢,之前因为奔跑逃命,本就有些松散的腰带,终于不堪重负,飞快朝两边散开。
“砰!”的一声闷响。
她面朝下,直直砸到地上。
燕非时手僵硬伸在半空,手里抓着散开的腰带。
“......”
温知宜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就是一具尸体。
头顶响起一声闷笑,尾音带着震颤,透着掩饰不住地愉悦,但某人还有点良心,怕她无地自容,那笑声十分短暂,仿佛昙花一现,要不是房里太过安静,她也不至于听得一清二楚。
啊啊啊,好丢人啊!
她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完全不敢看对面的人一眼,抽回他手里的腰带,手忙脚乱地往腰上系。
但这人嘛,越急越容易出错,连着系了两次,不是这边松了,就是那边紧了,总感觉不舒服。
她撩起袖子,咬着后槽牙,动作越来越大,完全没注意到,胸前衣襟随着她左右拉扯,露出了一大片白皙肌肤。
燕非时冷不丁瞥见,即便隔着眼纱,眼眸依旧被烫了一下,他垂下眼睑,指腹重重按住念珠。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却发现嗓子十分干涩。
他本看不见,也不该看见。
“什么?等一下啊,这什么腰带啊,怎么总系不好。”
温知宜头也不抬,和手上的腰带较劲。
燕非时把头瞥向里侧,仿佛窗台上的摆件十分好看。
不知是心绪不稳,还是感觉太过丢人,两人都没想起外面的观棋,等温知宜终于把腰带系好,燕非时已经盯着窗台上的,红宝石牡丹摆件足足一盏茶。
“好了,总算好了。”
不容易啊。
温知宜拍拍腰带,又扯了扯衣裳,差点喜极而泣。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出去看热闹的齐三郎,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