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伯府新回来的小娘子,把徐家大娘子揍了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哪个小娘子?抬棺材的那个?”
“变成女鬼的那个?”
“一尸两命的那个?”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茶楼里热闹得不行,喜得掌柜直咧嘴笑。
顾家大娘子楚氏,面色萎靡靠着引枕,额上一条石青抹额,身边的丫鬟织雁,将一个鼻烟壶放到她鼻下,里面是能缓解头疼的香膏,还能醒神提脑。
瞧见贺妈妈进来,她对织雁挥挥手,织雁放下鼻烟壶,上前搀扶她起身。
贺妈妈福身,回禀道:“娘子,都打听清楚了,徐家大娘子回去时,脸上又红又紫的,身上还有血,据说眼下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温家那位元娘,打了人就跑了,如今也还没找到人。”
听见这话的楚氏,就是一阵头晕。
她捂着脑袋往后倒,神色凄然而沉痛,“冤孽啊!秦娘子那般知礼守训的一个人,怎的生出个这般不知礼节的女儿?偏偏,偏偏又......我的衡玉,日后可怎么办呐!”
贺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小郎君是她看着长大的,王府贵女也配得,要不是那位永嘉公主横插一脚,如何能到这般田地。
“不行!”楚氏一下坐起,心底发了狠,“我绝不能容忍,这不知所谓的东西,毁了我的衡玉!”
贺妈妈面露难色,低声劝道:“可是宫里......”
“那就拖着,拖到......”拖到永嘉公主成亲!
这话楚氏没说出来,但心里越想越觉得不错,永嘉公主今年已经十七了,最多明年必定选出驸马,再一想到,宣宁伯府那位元娘,可是已经年满二十,她心里就是一阵腻歪。
这么老了,不知还能不能生出孩子。
她绝不能让衡玉娶她!
隔了几条街的魏王府,魏王也正十分心烦,他沉着脸丢下手里的笔,卷起案上写到一半的条幅,扔进不远处的篓子里。
宣宁伯府里发生的事一传出来,他就知道,他的心思要落空了。
好在,他不是一直纠结过往的人,遗憾归遗憾,他很快收拾好心情,在徐家再次上门拜访时,让人把徐松延领去了书房,表示之前的事,都是误会,徐家怜贫惜弱,品性过人,他称赞尚来不及,如何会怪罪?
就算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识人不清。
一切与徐家不相干。
他神情端的是真诚温和,又说前两日,他病了不便见人,最后道,他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徐家能宽恕他那位表妹的冲撞,言道表妹才刚回府,许是还不适应,请徐家多多担待,他代替表妹给徐家赔罪。
徐松延如何敢受一位皇子的赔罪,直说误会已经解释清楚,宣宁伯府也送来了赔礼。
即便徐松延这么说了,魏王还是向他深深施了一礼。
随后,魏王代替宣宁伯府,向徐家赔罪一事,不知怎么传到外面,不少人赞叹魏王“敦厚实诚”“谦恭有礼”“虚怀若谷”,宣宁伯府当即马不停蹄向魏王府送去谢礼。
“都是一家人,舅舅何必客气。”
看着宣宁伯府送来的谢礼,魏王眼神淡了一瞬,但他嘴角依然噙着笑,十足的温文尔雅。
九皇子秦王冷嗤一声,对身边的幕僚道:“这见缝插针的本事,以往还真是小瞧他了,当他真是无欲无求呢。”
老宣宁伯也在背地里感慨,这个皇子外孙是个沉稳又不乏机敏的,可惜,他遇上的是把龙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宣德帝,其他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宣德帝会武。
不是说会武,就能长生不老。
但修炼出内劲,尤其是到化劲这一层次,无病无痛活个一百岁不成问题,若是能达到宗师境,还能活到一百五六呢,据说前朝时,有位活的最长久的,活到了两百岁。
二十八年前,他无意间察觉圣上会武,还是内劲期的高手,眼下二十几年过去,怕是早跨入化劲期,圣上今年不过五十有四,就算只能活到八十岁,也还有二十六年呢。
面对长寿且恋权的帝王,年长恰恰成了短板。
所以,他不急,宣宁伯府也不急。
......
温知宜这时候,到底挺急的。
急着准备东西,送去静心庵,送给魏阿婆。
吃的,穿的,用的......眼看冬日快到了,棉衣棉被得准备起来,还有今年新出的大米,往静心庵送了两板车,魏家这边呢,基本上差不多,也就多出一头壮牛,三头活羊,还有一箩筐子猪肉。
师婉卿拿着阿宝的信,眼眶隐隐发红。
其他人全都羡慕地看了过去,目光垂涎,落到那一盒盒蜜饯糕点上挪不开眼。
“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不知吃到什么时候,坏了反倒是造孽,这些蜜饯干果,你们拿去分了吧。”师婉卿对前来看热闹的人说道,一面仔细收好阿宝的信。
众人又惊又喜,脸皮薄的忙不迭道谢,脸皮厚的已经上手拿了。
“你是个有福的,阿宝那孩子孝顺,修善又是个有本事的,借她们的福,咱们最近伙食都好了不少。”
师婉卿笑了笑,分了一提茯苓糕给她。
山脚下的白西村,同样十分热闹。
当温知宜派去的人,拉着一板车猪肉进村的时候,村头树底下扎鞋底闲聊的妇人们立马叫嚷开,待得知这是送去魏阿婆家的,更是各个惊讶得不行,纷纷扯着嗓子打探,魏阿婆攀上了哪门贵人。
全村老少齐聚魏阿婆门外,伸长脖子瞅着那一筐筐大肥猪肉,馋地直吞口水。
“糖!阿娘,有糖!”
白胖的糖瓜,拇指大的莲子糖,块状的芝麻糖......最得小孩儿欢心的,还是两个南瓜大的糖画,一个画的老虎,一个画的公鸡,不必说,这定然是特意给小石头的。
李石头一个小手抓一个,高兴地在爹娘脚边连蹦带跳。
“哇!那是大老虎!”
“石头哥哥,你吃的是什么?”
“石头弟弟......”
院子外的七八个小孩儿,对着李石头哥哥长弟弟短的喊了起来。
王氏瞅着那精美的锦缎,嘴里“哎哟,哎哟”个不停,她哪里见过这般精致的东西,眼下儿子在她心里都得往后排。
“费心了,真是费心了。”魏阿婆又是感激又是忐忑,这样多的好东西,有些她甚至见都没见过,不定花了多少银子,她也没做什么,哪里值当她这般费心。
“哼!谁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
刘氏嘴巴恨不得撇到天上去,“丧良心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王氏耳朵尖,听到这话,双手叉腰喷了回去:“你才丧良心呢,我好好的东西,怎么碍你的眼了,有些人啊,羡慕就直说,还不稀罕,你稀罕也没有!”
“就是,我说刘氏你啊,不会是嫉妒吧?”
“眼红哩!”
“噗,人家顿顿大肥肉,哪里看得上这些,是吧,刘氏?”
旁边的人纷纷帮腔,刘氏气得一个倒仰。
王氏可算扬眉吐气,还是阿娘有远见,把福气留在了家里。
温知宜一点不知道,她送给魏阿婆的东西,把某人呕得几晚睡不着,此时,她正从静心庵送东西回来的人口中得知,静心庵法堂堂主明慧,已于昨日意外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