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村口,卷起地上的尘土,却吹不散那股凝滞的对峙气息。
一座清光绪十一年所立的贞节牌坊,就这么孤零零地矗立在村口。
石料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但那“节孝”二字依旧清晰可辨,像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冷漠的注视着牌坊下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杨班长和身后的学子们看着这块牌坊,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就在这时,村民中那个端着老旧的猎枪的男人再度咆哮起来:“你们这些当兵的!凭什么抢我老婆!那是我老婆!是我花钱买回来的老婆!”
他越说越激动,又对着此刻躲在学子后边,正被华阳公主嬴元曼等女同学安慰着的姑娘骂道:“还有你个婆娘!老子对你那么好!你要什么老子就给你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要跑!!!还要打掉我们的孩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他的声音嘶哑而疯狂,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不可理喻的占有欲。
听到这番颠倒黑白的话,那姑娘猛的抬起头,悲愤的笑了出来:“呵!谁特么是你老婆!你个鳖孙别特么恶心你姑奶奶了!”
“姑奶奶落到你们这群畜生,人贩子的手上,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我他妈在大城市里好吃好喝,凭什么要被拐来你们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吃苦受罪!”
随即,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带着决绝的恨意:“老娘告诉你!这事没完!等老娘出去了!不但要打掉肚子这个孽种!我特么还要告你!不把你们这群畜生人贩子全都送进去踩缝纫机!老娘决不罢休!!!”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二牛的脸上。
二牛被这突如其来的刚烈反击给骂懵了,顿时恼羞成怒,目眦欲裂的吼道:“你个没良心的贱人!老子对你那么好!你特么的敢这么对老子!你怎么那么物质!”
可他又哪里知道,在他眼里,这个婉如闷葫芦、从不说话的姑娘,本身就是一位才华横溢、曾经小有名气的音乐博主,靠着自己也能把生活过得无比舒心。
然而,杨班长已经没心情听他们掰扯这些。
作为军人,他执法的职能有限,不能过于越权。
保护向自己求救的民众,那是军人的职责所在,但派人潜入村庄查看情况,自己已经是在打擦边球了。
但自己现在被村民堵在村口,除非村内发生明确的、危及生命的暴力事件,否则他确实没有强行进入的权力。
杨班长心中焦急,只能寄希望于下山报信的老刘能尽快联系上级和警方。
他看着与自己对峙的那些村民,心里还是觉得不够保险。
出于安全考虑,杨班长侧过头,对身边的尉迟宝琳低声吩咐道:“宝琳,安排几个女同学,先把这位姑娘护送下山。”
尉迟宝琳此刻早已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装军人也是装得有模有样,他立刻学着平时的教官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猛的收枪立正,敬了个还算标准的军礼,大声喊道:“是!”
然而,拿着猎枪的男人和村民们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炸了锅,群情激奋起来。
“那是我们村买来的媳妇!你们凭什么带走!”
“不许走!”
“对!不许带走!”
那个叫二牛的男人更是气得满脸通红,甚至再度把枪举了起来,枪口直指杨班长,嘶吼道:“谁敢把老子的孩子和媳妇带走!我就跟谁拼了!!!”
看到男子再度举枪,杨班长眼神一寒,却无半分惧色,他甚至向前踏出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黑洞洞的枪口前,然后瞪着那个男人的眼睛,沉声喝道:“全体都有!举枪!”
“咔哒!咔哒!咔哒!”
身后,数十名学子没有丝毫犹豫,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192式自动步枪教具,拉动枪栓的声音汇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那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让所有叫嚣的村民们闭上了嘴,甚至有不少人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终于挤到了最前面,气喘吁吁的喊道。
“哎呀!哎呀!别……同志!同志!别激动啊!千万别激动!”
正是那老村长。
他一边喊,一边对着二牛急道:“二牛!快!快把枪放下!给老子放下!”
可二牛此刻犟劲上头,依旧死死的用枪指着杨班长。
老村长看着对面那群“军人”冰冷的眼神,和那几十支随时可能喷吐火舌的枪,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猛的冲上前,一把抓住二牛的枪管,用尽全力往下压,压低了声音怒骂:
“你小子是想害死我们整个村子吗?!啊!你是想让我们张家绝后吗!你他妈拿着枪指着当兵的!要是走了火,整个村子都得给你陪葬!”
二牛还在挣扎:“村长!他们抢我婆娘!还要打掉我的种!”
可老村长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他看着那些“军人”不善的脸色,急得直跺脚:“你现在还有空管这个!”
“你他妈看看!看看那些当兵的脸色!你要是敢伤了面前这个当官的,人家几十支枪能瞬间把咱们全部打成筛子你信不信!到时候别说婆娘,咱们整个村子都得完蛋!”
二牛还不服气,梗着脖子说道:“可村长!电视上不是常说,这些当兵的都是保护老百姓的嘛!他们应该不敢随便开枪吧!”
村长此刻都要被这蠢货给气笑了!当即骂道:“你特么是不是傻!他们是保护老百姓!可问题是,咱们这明令禁止老百姓拿枪!你特么现在拿着枪指着别人!你觉得你特么是普通老百姓吗?!啊!”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终于浇醒了二牛。
他看着杨班长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手一软,终于不甘的垂下了猎枪。
杨班长见状,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得亏这群学子们拿着的这批192教具是建设工业原厂出的,分量、质感、细节都足够唬人。
他抬了抬手,示意学子们可以放下枪,但依旧保持着警戒姿态。
随即,他板着脸,对尉迟宝琳重复命令:“宝琳,现在,立刻安排人送受害者下山。”
“是!”尉迟宝琳再次应道。
老村长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开口阻止,可当他看到学子们手中那些黑沉沉的“武器”后,又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随即,杨班长这才将目光转向这个终于能说上话的老头。
“你就是村长?”
“诶,诶,是,是。”老村长连忙点头哈腰,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那什么……同志啊,你们这是……这是做什么啊?”
杨班长心中冷笑。
刚刚他可是亲眼看到有好几个人跑去报信,这老头既然是村长,怎么可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倒装起糊涂来了?
他也不拆穿,只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军官证,在这老头面前亮了一下,随即指了指二牛手里的猎枪,冷冷的问道:“你应该清楚,我们国家不允许公民私自持有枪支吧?他有持枪证和狩猎证吗?”
“另外,即便他有,他现在的行为也已经严重违反枪支管理法了。不但在非狩猎期随意拿出枪支,还用枪指着别人,这样的行为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我现在需要没收他的枪支,等候警方处理!”
一听到没收他的枪,二牛立刻又急了,当即骂道:“这枪是我太爷留下的!凭什么给你!”
杨班长懒得和他废话,只是对村长说道:“你自己和他解释吧。”
说着,便背过身去。
是的,杨班长如今的行为基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只希望希望下山的老刘能尽快将事情告知上级,通知警方,否则自己的行动实在是过于束手束脚。
同时,他也是希望这边多吸引一些村内人的注意力,为潜入村子的两人多提供一些帮助,也方便他们可以尽快确定人贩子和被拐女孩的位置。
顺便,他还打算先将对方的杀伤性武器都给缴了,以防止这些不受控的武器伤了学子。
而另一边,老村长在杨班长冰冷的目光和身后几十支枪的威慑下,经过一番连拉带拽、连哄带骂的扯皮,终于说服了二牛,万般不情愿的将那杆老猎枪交了出来。
杨班长接过枪后,稍微检查了一下,这才回答了村长的第一个问题:“我们在拉练的途中,遇到了有人求救,说你们这有被拐卖的妇女。”
老村长闻言,立刻换上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连连摆手:“哎呀!同志!误会!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啊!我们这儿哪有什么被拐卖的妇女?我们村的媳妇,那都是明媒正娶,自愿嫁进来的!我们张家村祖祖辈辈,可都是良民啊!”
听到这话,学子们简直都要被这老头的无耻给气笑了。
世世代代都是良民?没有被拐卖的妇女?那刚刚那姑娘是谁?刚刚拿着枪指着教官的人又是谁?这老东西是怎么能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而此刻,杨班长也是被气得反问道:“是吗?那刚刚从你们村子里跑出来的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同志啊!您可千万不能信她的疯话啊!”
老村长捶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
“她是我们村有名的疯婆子!当初是自愿嫁进来的,可嫁进来后又嫌我们这穷,整天闹着要走,这才胡言乱语,败坏我们村的名声啊!”
“哦……”
杨班长听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们说,村子里没有这种情况,那我们想进村看看,可以吗?”
一听到这话,村长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杨班长追问道:“怎么?你们有什么困难吗?”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