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声声疑惑。
“就在她寝宫里,有一尊小的白玉佛,每次都是半夜看见她把佛像拿出来拜。也不知道是碰巧本喵每次看见都是在半夜,还是她只在半夜干这事儿。”
这倒是让声声觉得有些意外了。
有句话叫做,有些东西不信可以,但要保持敬畏之心。
在声声心里,其实郑皇后一直是这样的。
虽然郑皇后夸赞谢韫佳能静心礼佛,但郑皇后字里行间都透露出自己不是一个信佛之人。
如果郑皇后信佛,就不可能只是夸赞几句而已了。
而且在宫里这么久,除了太后,也没听说宫里有哪个嫔妃信佛的。
那郑皇后为什么又要自己一个人偷偷在半夜诵经呢?
声声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人已经站在了静月轩门口。
内务府换了人掌事之后,知道裴忌得罪不起了,早就派了人来静月轩说要把这里修缮一番。
只是裴忌没同意,内务府又想做点什么给上面看,以表他们现在端正的态度,于是内务府趁着昨天裴忌去了宫宴人不在,带着一大群人自作主张把前院扩了两倍大。
不仅把除了屋子之外的东西都换了新的,还在院子一角修了个小亭子。
小亭子里摆着石桌,声声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亭子,夏天要是坐在这亭子里乘凉,再吃上点儿什么冰冻水果之类的,她都不敢想有多美。
“哇,内务府的动作这么快吗,裴忌哥哥不过就出去两三个时辰,连亭子都能修好?”
紫鹃笑道:“不说内务府早就有所准备,而且内务府的工匠各个手艺精湛,只要人数多,两个时辰做出来倒也合理。”
声声喔了一声,脑子里想着一群人扛着东西吭哧吭哧过来,放下就开始敲敲打打,然后又乌泱泱走掉的画面。
阿福手上拎着一个空的木桶从屋子后面绕出来,似乎正好从菜地里浇完水回来。
阿福早就已经把声声当作自己人,看见她来了,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很是熟稔地打了声招呼。
“哎,二公主!”阿福瞧见她肩膀上的白猫,有些稀罕,“咿,怎么多了一只,这猫可真白!”
声声莞尔:“阿福,这个是小白。小白,这个是阿福。”
小白高冷地喵了一声,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阿福愣愣点头:“哦哦哦,你好你好!”
因为声声总带着炎琥往静月轩跑,静月轩都有炎琥专门吃饭的大碗了。
但现在不是吃饭的点,碗里装的是水,炎琥轻车熟路地跑过去喝水。
小白不爱搭理别人,干脆跑过去跟炎琥一起喝水去了。
阿福还有些乐:“真稀罕,不是都说猫狗不合吗,怎么小白跟炎琥这么和谐?”
声声想了想:“因为他们都是温柔随和的好宝宝!”
紫鹃被她的话逗笑,炎琥骄傲,小白傲娇,怎么也跟温柔随和四个字沾不上边。
紫鹃问阿福:“你家公子呢?”
说到这个,阿福面带愁色,有些纳闷:“说来我也奇怪,往日里公子一起来就整日看书。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天还没亮就起来绕着南湖跑了好几圈。现在又说要去开一片新的菜地,还不让我帮忙,说是想出出汗。”
声声一怔,隐隐感觉到什么。
“裴忌哥哥在哪里?”
“就在后面,公子刚把后院的围栏拆了,画了新的范围,要把后院扩大一些,然后再接着原来的菜地拓展一块来翻土。”
声声没多想,吩咐紫鹃带着老猫和老鱼在这里先等着,拢了拢披风往后面跑去。
炎琥见她走了,也要跟着走,被小白一把按住。
“你去干嘛?”
炎琥一脸“你说为什么”的表情:“声声都走了,你快给我撒开。”
“啧啧啧,还是太嫩。”小白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你没看见她连自己的贴身宫女都没带过去吗,肯定是她不想让人听见他们说话啊。”
炎琥一顿:“哦,小爷又不是人。”
小白:“……”
炎琥虽然嘴上不服输,却也没有再想跟过去的意思了,乖乖坐在门口等着。
声声不让他们过去,紫鹃等人也没什么事情。
时辰接近午时,倒也没那么冷,阿福便烧了壶热茶,几个人坐在亭子里聊着天打发时间。
声声跑到后院,果然看见裴忌独自在埋头苦干。
也许是为了方便干活,裴忌又穿上了之前的旧衣裳。
风光月霁的小少年,面若秋水,手里拿着个榔锤,一下一下地把拆下来的木板重新锤进地里。
不知道是不是声声的错觉,只是一晚上没见,她总觉得裴忌身上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的欢畅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重新被漠然和冷意掩盖。
声声道心忽然疼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声声扬起一个笑,哒哒哒跑过去,欢快叫他:“裴忌哥哥!”
裴忌一愣,他今天一直在消耗力气,其实早就精疲力尽,却憋着一股气不想停。
刚才太专注,都没注意到她来了。
裴忌放下手中的工具,轻轻笑了下:“怎么来了?”
声声对他一向是有话直说,不藏着掖着。
再加上看他情绪不对,声声更不想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
可裴忌的落寂与孤单,还有浑身憋着的一股劲儿,第一次如此不加掩饰的释放出来。
其实声声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裴忌很聪明,聪明到小小年纪就可以肆意妄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不经意间故意让她注意到裴忌一些细枝末节,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裴忌没办法。
他也才十岁。
他独自在异国他乡,连宋国都要放弃他,他没有办法。
他把自己隐匿于人群之外,尽量不让自己惹上喧嚣。突然出现了个声声之后,他又尝试着利用声声,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声声都明白。
可是,声声从来没有说破,也一直懵懂的顺着裴忌抛出的枝干往上爬。
因为声声,也体会过被抛弃在外的感觉。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声声迷糊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