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山涧草木的清冽,漫过蜿蜒的山道。一辆半旧的乌木马车碾过细碎的石子,车轮转动间发出“吱呀”轻响,在寂静的山林里传得很远。驾车的男子身着青布短褂,面容清俊,眉宇间却带着几分与这山野不甚相符的沉稳,正是欧阳逸飞。他双手紧握着缰绳,目光时不时扫过前方的路径,又侧耳听着车内的动静,神情专注。
马车前方数丈远,一匹棕红色的骏马不紧不慢地踱步,马上的人一身劲装,腰佩长刀,正是肖平。他坐姿挺拔,不时勒住马缰,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马车,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密林,仿佛周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山道虽不算险峻,却也偏僻,偶有几声鸟鸣兽吼,更衬得四下空寂。
“吱呀——”车帘被一只纤手轻轻拨开,露出一张白皙秀美的脸庞,正是梅降雪。她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几缕碎发被山风吹得贴在鬓边,一双杏眼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致。“苏璃姐姐,你快来看,这山花开得真好看!”她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少女的雀跃。
话音未落,另一只手也掀开了车帘,露出苏璃温婉的面容。她比梅降雪年长些,一身素雅的襦裙,气质沉静如水。她顺着梅降雪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道旁一丛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确实惹人喜爱。“是啊,”苏璃轻声应和,目光却更留意着马车行驶的平稳与否,“只是山路颠簸,妹妹还是坐好,仔细碰了头。”
梅降雪吐了吐舌头,却没立刻缩回车里,反而深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姐姐你闻,这风里都是青草和花的味道,比在黑瞎子村里好闻多了!”
提到黑瞎子村,苏璃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她们离开那个闭塞的小村落不过半日,车窗外的世界却已全然不同。不再是尘土飞扬的土路和低矮的茅草屋,而是连绵的青山、潺潺的溪流,以及这清清凉凉、让人心旷神怡的山风。
坐在车辕上的欧阳逸飞听到车内的对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扬了扬手中的缰绳,催了催拉车的老马:“老伙计,加把劲,咱们争取早点到韶关。”
老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打了个响鼻,蹄子迈得更稳了些。
前方骑马的肖平闻声回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常年行走江湖的爽朗:“逸飞,别急!我瞧着这路况,再走个二十来里地就能出了这山道。离韶关城不远了,按咱们这脚程,差不多天黑前就能到城门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一路还算太平,没遇上什么麻烦。”
欧阳逸飞“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还是小心为上。这山路僻静,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他虽看似年轻,但行事素来谨慎,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肖平咧嘴一笑:“知道了,有我在前头盯着呢!”说罢,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骏马便加快了些许速度,与马车拉开了更合适的距离,既方便探路,又能在突发状况时及时回护。
山风更紧了些,吹得车帘“啪嗒”作响,时而完全掀开,露出车内梅降雪和苏璃的身影。她们不再只是探头张望,偶尔还会低声交谈几句,或是指着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怪石评点一番,清脆的笑声混在风声里,为这寂静的山道增添了几分生气。
欧阳逸飞听着身后的动静,心中安定了不少。从黑瞎子村出来时的紧张与仓促,似乎也在这一路的行旅中渐渐消散。他知道,韶关只是他们行程的第一站,前路漫漫,未知重重,但只要身边的人都安好,他便觉得这奔波有了意义。
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山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的热气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傍晚特有的微凉。老马的呼吸也有些粗重起来,蹄声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嘚嘚”的声响,节奏分明。
“快看!”梅降雪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她再次掀开帘子,伸手指向前方,“那是不是城门?”
欧阳逸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峦间隙,一抹灰黑色的轮廓在斜阳下若隐若现,虽不甚清晰,却能看出那是城墙的形状。
肖平也勒住马,回头大声道:“没错!是韶关城门!看着离咱们还有七八里地,加把劲,赶在落日前进城!”
欧阳逸飞精神一振,手中的缰绳握得更紧:“好!老伙计,进城就能歇着了!”他扬鞭轻轻一甩,不是抽打,只是发出一声脆响,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目的地将近的信号,疲惫的身躯仿佛又注入了一丝力量,步伐更快了些。
马车“咕噜噜”地向前行驶,离那城门越来越近。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韶关的城门也在这霞光中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不算高大的城门,墙体有些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城门上方的匾额上,“韶关”二字在暮色中依稀可辨。
山风吹动着欧阳逸飞的衣角,也吹动了车内梅降雪和苏璃的发丝。她们不再探头张望,而是安静地坐在车内,似乎能感受到即将进城的那份踏实。
欧阳逸飞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心中默念:韶关,我们到了。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暂时的落点。而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进城之后,又将是新的旅程与未知。但此刻,他只想先带着她们,安稳地踏入那扇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