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的靴底陷进陇西松软的黄土时,正午的日头晒得麦穗噼啪作响。阿莱娜突然勒住战马,银链缠住姜维腰间猛拽——三支弩箭擦着发梢钉入土垄,箭尾绑着的不是翎羽,而是汉中军械监特制的铜哨。
\"地里有东西!\"赵夯挥刀劈开麦浪,露出埋在地下的铁蒺藜网。生锈的铁刺上挂着半片麻布,布上\"汉\"字的血迹未干。姜维用剑尖挑起铁网,二十步外的田埂突然塌陷,三十具披着蜀军札甲的草人弹出地面,胸前皆钉着\"姜\"字木牌。
斥候从倒伏的麦田中拖出具尸体,死者手中紧攥的调兵符,竟是诸葛亮生前颁发的第四版虎符。阿莱娜掰开尸体口腔,半枚蜡丸里裹着阴平道布防图——笔迹与二十年前《出师表》批注如出一辙。
成都武担山晨雾未散,费祎指尖蘸着露水在青玉案上勾画。黄皓捧着鎏金香炉谄笑:\"昨夜将星坠于西北...\"话音未落,八百里加急冲开宫门,染血的塘报里掉出半截断指——指节处刺青正是姜维亲卫的标记。
\"姜维反了!\"费祎挥袖打翻冰鉴,冻在冰块中的密信浮出水面。刘禅拾起信笺,蜀锦上的\"汉大将军姜\"墨迹未干,锦纹却与三年前赏赐姜维的完全一致。蒋琬之子蒋斌踹门而入,抖开《军械录》最后一卷——景耀四年拨给陇西的五百架连弩,入库时被朱笔改为五十。
午时三刻,黄门令捧着金匣穿街过市。匣中二十八颗魏军首级双目圆睁,发辫里缠着汉中特产的茱萸籽。围观人群中有老卒突然痛哭:\"这是我儿戍边的护身符!\"
洮水北岸的祭坛前,二十七寨牛角号齐鸣。老酋长将血酒泼向火堆:\"汉人的盐毒死了我们的马!\"阿莱娜冲进人群,割开盐袋倒出的青盐在铜盆中滋滋冒烟。姜维剑尖挑起盐粒,在盾牌上划出紫色痕迹——正是魏国官盐特有的丹砂标记。
寨外忽然蹄声如雷。斥候送来带箭的羊皮,羌文写着\"汉军屠村\"。焦土中找到的断箭,箭杆纹路却是成都皇林特有的金丝楠。赵夯扒开井口的浮土,三十具尸体穿着蜀军服饰,脚上草鞋的编法却是洛阳样式。
\"看这个!\"阿莱娜撕开死者内襟,掉出的金叶子錾着黄皓私印。老酋长突然挥刀斩断盟旗,二十七个寨主同时掀开皮袍——胸口皆刺着带\"姜\"字的血痂。
段谷隘口的夜风裹着焦糊味,姜维的三千轻骑被困在葫芦形山谷。阿莱娜嗅了嗅崖壁渗出的黑油:\"是武都火井的猛火油!\"话音未落,崖顶滚下百个陶罐,邓艾的狂笑在峭壁间回荡:\"此物可是费大将军所赠!\"
火矢划破夜空时,赵夯发现谷底散落的\"汉\"字旌旗竟是蜀锦所制——正是去年成都赏赐边军的御用品。战马惊嘶着撞向岩壁,姜维挥剑斩断燃烧的鞍鞯,革带内衬露出\"汉中费氏\"的织纹。
子时,唯一的水源突然泛红。阿莱娜舀起血水,水底沉着二十八具汉军尸体,每人怀中揣着半块调兵虎符。姜维将虎符拼合时,拼接出的竟是\"除姜\"二字。
腊月初八的段谷滴水成冰,姜维率残部退守冰川。阿莱娜用银链击碎冰面,冰层下赫然冻着三百架元戎弩。弩机望山处的新刻徽记尚未包浆,箭槽里塞着益州官仓的封泥。赵夯劈开冰岩,露出诸葛亮亲刻的《御寒策》——\"取冰为垒,化雪为障\"八字朱砂犹艳。
邓艾的劝降书绑在箭上射来时,姜维正用冰砖垒砌箭楼。劝降帛书用的竟是《出师表》残页,背面还粘着片孔雀翎。阿莱娜突然指向东南——二十七寨的猎鹰正在云层间盘旋。
五更时分,冰川突然崩裂。冻在冰中的三千具魏军铁甲随雪浪倾泻而下,甲片碰撞声震得山鸣谷应。姜维挥剑斩断冰柱,诸葛亮埋藏的最后一窖火油喷涌而出,将段谷烧成白昼。
正月十五的陇西旷野上,残存的汉军以剑叩盾。姜维的七星剑挑着邓艾的断旗,旗面上\"汉\"字血书未干。阿莱娜的银链缠住逃窜的督粮官,扯落的头盔下露出费祎府邸管事的刺青。
\"将军快看!\"赵夯劈开运粮车的夹层,本该装箭簇的箱内满是带牙印的五铢钱。钱眼穿着阵亡将士的名牌,最底层的官银錾着\"景耀五年铸\"——而今年方才景耀三年。
当黄皓的赦免使臣赶到时,段谷隘口已竖起三百冰碑。每块碑文都用魏军鲜血写着\"汉\"字,冰中封存的战甲在夕阳下泛着寒光。阿莱娜将劝降帛书系在箭上射回成都,箭杆入木三寸处,恰是诸葛亮当年手植的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