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穗把短刃往靴筒里压了压,指尖触到沈砚递来的灰布面巾时,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沈砚的夜行衣偏大,她束紧腰带时,他站在廊下替她理了理翻卷的袖口,指腹擦过她腕间被灵泉泡得泛粉的皮肤:\"旧庙后墙有个狗洞,我小时跟霍大偷酒喝钻过。\"
\"你倒会挑地方。\"林青穗扯了扯脸上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月光透过竹篱笆在她脸上投下碎影,\"孙老板要是带了护卫——\"
\"我在庙前槐树上系了红绳。\"沈砚摸出枚铜钱大小的铜铃,轻轻一晃,细碎的响音裹在风里散了,\"护卫要是往庙后走,这铃会震。\"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了夜色里的虫鸣,可林青穗还是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青穗,若有变故——\"
\"我带着玉瓶。\"她拍了拍怀里鼓囊囊的衣襟,那里除了封灵的青瓷瓶,还有沈砚今早塞给她的桂花糖,\"你护着我,我护着药园,两不吃亏。\"
旧庙的断墙比想象中矮,沈砚先翻上去,伸手拉她时,指节擦过她后颈,带着点发烫的温度。
林青穗落地时踩碎了半块瓦,脆响惊得庙里传来咳嗽声。
她僵在原地,听着沈砚的呼吸扫过耳畔:\"是孙老板,他有哮喘。\"
月光从破漏的屋顶淌下来,照见正中央的香案上摆着半支残香。
孙老板背对着他们,玄色锦袍上沾着星点泥渍,正对着香案后的黑影作揖:\"周先生,拍卖会的药材清单我都备齐了,可那林小娘的药园...\"
\"急什么?\"黑影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林青穗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灵泉异变的法子我教你,拍卖会那天,你让人在药园周围埋三斗朱砂,再泼三坛黑狗血——\"
\"这能引动灵泉?\"孙老板的声音发颤。
\"灵泉最忌污秽。\"黑影掀开斗篷一角,露出半截枯瘦如柴的手腕,腕骨上系着串褪色的药囊,\"到时候泉水翻涌,药苗全烂在地里,林小娘拿什么跟你争?
等她急得跳脚,你再以救场的名义收她的烂摊子...\"
沈砚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林青穗转头看他,月光恰好落在他紧抿的唇线上——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盯着那黑影的脚步。
那人身形伛偻,每走一步都要扶着香案,可抬足时脚尖微勾,竟是隐世药师独有的\"采药步\"。
\"药鬼周玄机。\"沈砚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我师父说过,他十年前为了研究灵泉唤醒术,在药王谷试药试疯了,后来坠崖...原来没死。\"
林青穗的指甲掐进掌心。
《灵泉秘录》里那页泛黄的记录突然浮现在眼前:\"周玄机,擅毒,精于灵脉扰动之术,曾与先师共研灵泉唤醒术,然其心不正...\"她望着黑影腕上的药囊,那上面绣的并蒂莲,和她娘临终前塞给她的青瓷瓶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三日后,我要见到朱砂和黑狗血。\"周玄机的笑声像夜枭,\"等灵泉乱了,我自会取它的本源——\"
沈砚的手指突然按在她唇上。
庙外传来马蹄声,孙老板慌慌张张作揖:\"我得走了,周先生的吩咐...一定照办!\"
林青穗看着孙老板的背影消失在庙门,听着周玄机的脚步声往供桌下挪——那里有块活动的砖,他掀开时,底下竟露出半卷染血的《灵泉秘录》残页。
她攥紧沈砚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比自己的更烫。
直到庙外的虫鸣重新响起来,沈砚才拉着她往墙根退。
林青穗的靴底蹭到块碎瓷,发出轻响。
周玄机突然转头,斗篷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可林青穗分明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闪了闪:\"谁?\"
沈砚拽着她冲进狗洞时,后颈的冷风刮得生疼。
两人跑到巷口的老槐树下,他才松开手,背抵着树干急促喘气:\"他没追来。\"
\"他腕上的药囊...\"林青穗摸出怀里的青瓷瓶,月光下,瓶身的绳结泛着淡金色,\"和我娘的一样。\"
沈砚的手指抚过瓶身:\"周鸿远是他亲侄子。
周家这些年到处收灵泉相关的秘录,原来...\"他突然顿住,望着她发白的脸,\"青穗,我让人盯着周玄机的住处,你...\"
\"回药园。\"林青穗把青瓷瓶重新塞好,\"阿七该等急了。\"
药园里,苏阿七正蹲在葡萄架下擦猎刀,大黄趴在他脚边打哈欠。
见他们回来,他立刻跳起来:\"青穗姐!
我在院外转了三圈,没见着可疑的人——\"
\"阿七,明天起你带着虎子他们,轮班守着孙老板的药行。\"林青穗解下脸上的面巾,\"他要是买朱砂或黑狗血,立刻来告诉我。\"
\"哎!\"苏阿七把猎刀往腰间一插,\"我这就去跟虎子说!\"他跑出去两步又折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顺了王婶的桂花糕,你俩垫垫肚子。\"
林青穗接过油纸包时,指尖触到温热的糕体。
她望着苏阿七的背影消失在竹篱笆外,转头对沈砚道:\"去把赵老头留下的残页拿出来,我要找灵泉唤醒术的解法。\"
地窖里的残页积了层薄灰。
林青穗翻到第三卷时,指尖突然顿住——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画着灵泉波动的纹路,旁边用朱砂写着:\"若见符文现,必是旧人唤。\"
\"青穗!\"沈砚的声音从地窖口传来,\"灵泉又动了!\"
林青穗冲出去时,裙角扫翻了陶瓮。
月光下的灵泉像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水面浮出暗青色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缠绕的药草。
她蹲在泉边,伸手想去碰,却被沈砚拽住手腕:\"烫!\"
果然,泉水的温度比往日高了三倍。
林青穗望着水面翻涌的符文,想起周玄机说的\"取灵泉本源\",想起娘临终前说的\"紧要关头保你一命\",突然笑了:\"原来它在回应什么。\"
\"青穗,我让人查了周玄机的住处。\"沈砚的声音沉得像夜色,\"他住在北山脚下的破庙,旁边有座古墓...\"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林青穗抬头,正看见道黑影掠过葡萄架,消失在院外的竹林里。
沈砚已经抽出乌鞘刀追了两步,又折回来,捡起窗台上的信笺——薄如蝉翼的纸页上,用血写着一行字:\"若想救灵泉,来北山古墓。\"
林青穗捏着信笺,能感觉到上面的血渍还带着温度。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吹得灵泉的符文更急了,像是在催促什么。
她望着沈砚腰间晃动的刀穗,又低头看信笺,轻声道:\"明天,去北山。\"
夜色如墨,林青穗凝视着那封神秘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