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指挥部内，空气仿佛被压缩成了铅块，沉重得能压垮人的脊梁。
作战地图平铺在宽大的指挥桌上，207高地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个圈，此刻却像三只嘲讽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刚。
“废物！一群废物！”赵刚的吼声撞在帐篷上，反弹回来，震得参谋们耳鼓发麻。
他猛地踹向旁边的折叠椅，金属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叫。
“三天！我只要你们守三天！现在才过去几个小时？阵地就他妈丢了！”
通讯兵的喉结上下滚动，手里的电报捏得发皱。
那是从前线传来的电报。
“蓝军突入207主峰，我部伤亡过半，被迫后撤”。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扎得人睁不开眼。
作战参谋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手里的等高线地图边缘被汗水浸出了毛边。
“旅长，根据战场回传的战术数据，蓝军采用的是‘蜂巢式渗透’——他们以班为单位，利用207高地东南侧同时突进，我们的防御面被瞬间撕裂。”
“易扬这手段确实……”
“确实什么？”
赵刚猛地转过身，肩章上的星徽在应急灯下闪着冷光。
“确实狡猾？确实厉害？你别忘了，我们是主力旅！”
“是拿过‘猛虎杯’的王牌！现在被一个刚上任的蓝军旅长摁在地上摩擦，你觉得很光荣？”
作战参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垂下的手紧紧攥着地图。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易扬的战术协同太反常了。”
“他们的迫击炮小组和突击班的时间差控制在30秒内，完全是特种部队的标准。”
“我们的防御预案里，根本没考虑到他们会用‘微战术集群’……”
“没考虑到？”赵刚一把夺过地图。
手指重重戳在207高地与208高地之间的鞍部。
“这里！我们的防御间隙是800米，按照常规战术，至少需要一个连才能填满！”
“可易扬用三个火箭筒交替掩护，硬生生在十分钟内打开了通道！”
“这不是战术问题，是我们的情报系统就是个摆设！”
指挥部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打断了赵刚的怒吼。
他深吸一口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作为旅长，他清楚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207高地是整条防线的“铁三角”顶点，一旦被蓝军站稳脚跟，东侧的209高地和西侧的208高地就会被分割包围，到时候整个防线都会崩盘。
进攻方硬生生的被易扬打成了防守方！
“给我接炮兵群！”赵刚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塞北的寒风。
“让王参谋长立即带炮一营、炮二营进入预设阵地，坐标3752、1148，就是207高地主峰！”
作战参谋心里咯噔一下：“旅长，您要……”
“饱和式轰炸。”
赵刚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从现在开始，每隔五分钟一轮齐射，用152mm榴弹炮覆盖整个高地。”
“我要让易扬知道，夺我的阵地容易，想守住，得用命来填！”
“可是旅长！”作战参谋的声音陡然拔高。
“207高地的工事是我们加固的，饱和轰炸的毁伤效果可能……”
“我要的不是消灭他们全部的人！”
赵刚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是让易扬的人在地下待不住！是让他们的系统作战彻底瘫痪！”
“是让后续的冲锋部队能踩着硝烟冲上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指挥部里噤若寒蝉的参谋们。
“告诉炮兵，不要省炮弹。”
“把库存的高爆弹、烟雾弹全用上。”
“两个小时后，一营、二营全员冲锋，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主峰。”
“天黑之前，我要在207高地插上我们的红旗！”
作战参谋还想说什么，却对上赵刚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赵刚的脾气，一旦下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现在的局势确实到了破釜沉舟的地步——207高地丢不起。
“是！”作战参谋立正敬礼，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通讯台，耳机线缠在了胳膊上，他却顾不上整理，踉跄着冲出了指挥部。
赵刚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被炮火染红的天际线。
那里，207高地正在浓烟中挣扎。
“易扬……”
赵刚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蓝军的大后方指挥部内。
易扬当然没有傻到把自己的指挥部建立在红军的炮火覆盖范围之内。
所以他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蓝军的纵深区域。
他正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勾勒着什么，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报告！”云辰掀开门帘冲进来，作训服上还沾着草叶。
“前沿观察哨回传，红军炮兵群正在向东南方向机动，根据他们的行进路线和架设速度，预计三十分钟后就能进入射击阵位。”
易扬头也没抬，铅笔在208高地的位置画了个圈。
“知道了。”
“让观察哨继续监控，重点记录他们的炮种配比——122mm和152mm的数量，还有…有没有带火箭炮营。”
“是！”云辰刚要转身，又被易扬叫住。
“让各连立即检查背囊，告诉炊事班，提前热好罐头，撤离时每人带两份压缩饼干。”
易扬放下铅笔，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动作要快，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云辰愣住了：“撤离？营长，我们刚拿下207，还没……”
“没捂热乎，是吗？”
易扬笑了笑，指了指地图上207高地的等高线。
“你看这里，海拔512米，是周围三个高地中最高的，但也是最孤立的。”
“我们守在这里，就像站在山顶的靶子，赵刚不打我们打谁？”
这时，叶然掀帘进来，头盔上还沾着泥土。
“旅长，各连的伤亡统计出来了，一会汇报给你”
“刚才接到侦查班报告，红军一营、二营正在集结，看架势是要……”
“是要跟我们拼命。”
易扬接过伤亡报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
“赵刚这个人，我研究过他的战术风格”
“喜欢用‘铁锤砸核桃’，一旦被逼急了，什么章法都不顾。”
“207高地对他来说是脸面，他肯定会用最猛的火力把我们赶出去。”
叶然摸了摸下巴：“那我们怎么办？硬守？”
“虽然我们的工事还不错，但红军的152mm炮可不是吃素的……”
“不守。”易扬斩钉截铁地说，“命令各部队，十分钟后撤离207，兵分两路。”
“一营、三营跟欧阳走，从西侧的黑风口峡谷向208高地机动。”
“二营、四营由你带领，从东侧的鹰愁涧向209高地转移。”
叶然的眼睛瞪得溜圆：“就这么让给他们？我们牺牲的弟兄……”
“牺牲不是为了死守一块阵地。”
易扬的声音沉了下来，“是为了撕开红军的防线。”
“赵刚把主力和炮火都吸引到207，208和209就成了他的软肋。”
“我们现在去那里，才能让弟兄们的牺牲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