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大院是越来越冷清了。”
这些年间伤退的伤退，转业的转业，如今就他们几家老邻居作伴了。
“哎，谁说不是呢，还真怀念在家属楼的日子。”
楼上楼下的，听听人家夫妻俩吵架，也倒有些人气。
“邹吉安，你又耍无赖，找打。”
“略略略，来抓我呀。”
小辈们聚在茶几旁打扑克，章颖汶看自家儿子那欠揍样拿起擀面杖替陆正平教训了顿。
“老了，真老了。”
就两下的功夫儿，关节又疼了。
“颖汶，你快坐着。”
空调的风力调得大，林家妮把风门掰了上去，给章颖汶捏了捏肩。
“家妮，还是你手法好，我更舍不得你走了。”
颈椎咯哒咯哒作响，章颖汶堵着的一块儿感觉通畅了不少，握着林家妮的手不由感伤了几分，“你们这一搬走，我们以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
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离别。
厨房里的赵红霞和曹曼芸也没了做饭的心思，邹泰抽完烟进来瞥了自家媳妇儿一眼，“好了，多大的人了，哭什么。”
于家的餐桌上，于祥超给周业东和邹泰两人斟满了酒，笑道：“兄弟一场，可别忘了我。”
两人握拳捶了于祥超胸口两下，什么话，他们能这么没良心？
二十年的白酒醇香辛辣，邹泰喝了半杯，被邹吉安抢了去，“于叔叔，您放心，你们偷跑出部队钓鱼摔臭水沟里的事我爸还记得清楚着呢。”
“哈哈哈。”
“臭小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多小辈在，当众揭他短，邹泰的胃直烧得疼。
第二天，货车停在了于家门口。
周清珏哥几个帮着搬行李，热得满头大汗，林家妮切了盘西瓜出来，没两秒就洗劫一空。
车开出军区大院，林家妮看着后视镜里老邻居相送的身影，突然对着于祥超哽咽道：“老于，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
为了保持跳舞的身材，没给于祥超生下一儿半女，家里的事务也不怎么操持，现在又让于祥超陪着她回老家生活，她亏欠于祥超的太多了。
下午没什么事，邹吉安几人径直去了球场，周清珏回了趟家。
“周清离，起床。”
美梦被闯进来的周清珏打断，周清离拿过枕头扔到他身上，“周清珏，你有病啊。”
起床气在他这没用，盯着一天没吃饭的周清离喝完粥，周清珏强硬地将她带到了篮球场，“坐半小时，然后起来走两圈。”
困意被热意覆盖，周清离扇着小扇子恨不得扇到周清珏脸上去。
有空调不吹，来这受热日毒打，真是脑子有坑。
选了块阴凉地，周清离摸了下凳子，烫手，迅速放弃了要坐的想法，神色萎靡地站在一边看他们打球，“哈欠。”
也不知宋芍药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床垫，周清离这段日子以来就没哪天是清醒的。
“清珏，你妹昨晚没休息好？”
看到周清离在，邹吉安跟孔雀开屏一样，努力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愣是一声欢呼都没听见，转头望去周清离蹲着睡着了。
“周清离！”
一声怒吼，周清离立马睁开了眼睛，条件反射地起身，起得太急一阵儿眩晕，倒在了买水回来的向朝阳怀里。
“清离。”
这还打什么球，周清珏抱过周清离去了医务室。
“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
晒个太阳就中暑，这体质在军区大院少见。
“明天我带你锻炼。”
“啊？不用了吧。”
嘴里的绿豆汤不香了。
“宋芍药，你不管管你儿子吗？”
说到做到，天天七点来叫她起床，一天三顿盯着吃，上午跑操下午蛙跳，周清珏不去当兵真可惜了。
周清离在房里暴跳如雷，宋芍药淡定地翻了翻杂志，提议道：“你要不要去大山村走走？”
“什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过两天周燕燕一家要来家里做客，宋芍药走不开，想了想，还是让周清离走一趟妥当。
三日后，周清珏照例七点整敲响房门，被子平整地摊着，没有周清离睡过的痕迹。
“呦，这还是峮山镇吗？”
下了火车出站，王秋苗看着建了高楼的峮山镇都快认不得了，还是多年不见的陆行山跑到了跟前叫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行山，这哪里有商场？”
回村探亲的决定下得匆忙，王秋苗都没来得及和周清珏说，就被宋芍药送上了车，全身上下也只带了钱出来。
给大儿子周业国买了双鞋子，挑了两身衣服，想到大丫二丫，又转身称了些零嘴。
结账时，周清离抱了一大堆东西放王秋苗的购物车里，王秋苗顿时脸黑了，“都放回去，我可没钱。”
“啪。”
三张百元大钞拍在王秋苗胳膊上。
从商场出来，陆行山骑着三轮车载王秋苗和周清离回了家。
“行山，你们搬家了？”
走的路弯弯绕绕的，不是原来那条街道了。
“什么味，好臭。”
小巷子里有人家在倒夜壶，那味直冲鼻，还有苍蝇围着打转，周清离看了有些犯恶心。
“清离，就快到了。”
继续骑到底，末尾第三家就是陆行山的家。
“婶子，清离，快进来坐，饭马上就好。”
周清离没见过桂芳嫂子只觉得热情，王秋苗却是心一惊，桂芳的模样竟看上去比她还要老。
一问才知，饺子店早几年就开不下去了，夫妻俩现在起早贪黑靠着打零工度日，“你们俩电话里咋不说呀？”王秋苗怨道。
“婶子，我们没脸啊。”
眼瞅着刚子和沈生赚了钱把一家人都接去了红原市过好日子，桂芳嫂子心里何尝不后悔，但也实在抹不下脸来麻烦宋芍药。
答应来这里之前，宋芍药给周清离买了部新手机，现下桂芳嫂子和王秋苗的那些话都原句汇报给了宋芍药，没等几分钟，电话就打来了。
“桂芳嫂子，你也太见外了。”
“芍药，谢谢。”
宋芍药的意思让陆行山和桂芳嫂子到时候跟着王秋苗一起来里川市，桂芳嫂子听了受不住地大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