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把手机揣回口袋时，后颈还留着刚才和姜雅琴通电话时蹭上的温度。
他站在宿舍楼下的银杏树下，望着手机屏幕上刚结束的通话记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树干粗糙的纹路——刚才那通电话里，姜雅琴先是用一贯清淡的语气应了句“知道了”，最后却突然放软声调说：“晚上视频的时候，你得让我看看你新谈的客户送的桂花糕。”
他当时就听出了那平静之下隐藏的小情绪，喉结动了动说：“雅琴，等这单谈完，我推掉所有应酬，陪你去图书馆后面那片枫树林——上次你说想看枫叶红透的样子。”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他想象着她低头整理资料时耳尖泛红的模样，又补充道：“再给你买杯加双份糖的珍珠奶茶。”
“油嘴滑舌。”姜雅琴轻笑一声挂断了电话，但沈杰盯着手机屏保里两人在实验室的合照，仍能从那笑声中品出甜蜜的滋味。
他低头看表，下午两点整，周文翰和李萌悦应该已经在学校南门等他了。
深秋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扑面而来，沈杰紧了紧西装外套，往南门走去时摸了摸口袋里的润喉糖——这是姜雅琴今早塞给他的，说是魔都气候干燥，怕他谈客户时嗓子不舒服。
周文翰的银色轿车已经停在路边，李萌悦坐在副驾驶座上，正把垂落的发尾别到耳后，看到沈杰走近，她慌忙推开车门说：“沈总！我、我帮您拿行李。”她伸手去接沈杰手里的公文包，指尖却先碰到了他掌心的润喉糖纸，耳尖“刷”地一下红了。
“小悦别紧张。”沈杰换了只手拿公文包，朝驾驶座上的周文翰点了点头，问道：“文翰，酒店订的哪家？”
周文翰从后视镜里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魔都国际酒店，五星级的。我问过陈教授的助理，说对方团队住的也是那家，咱们跟过去方便对接。”
沈杰的眉峰微微一蹙。
他创业初期为了节省房租，在地下室住了三个月，对这种“撑场面”的讲究总是本能地抵触。
但想到这次要谈的山区小学捐赠项目涉及教育局、企业和公益组织三方，确实需要一个正式的场合，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到了酒店，我和文翰住一间就行，给小悦单独开一间——女孩子住得舒服些。”
李萌悦刚扣上安全带，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说：“不用不用！我可以和沈总、周哥挤……”
“不行。”沈杰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出差不是吃苦，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他余光瞥见李萌悦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便放软声音说：“你刚毕业第一次跟项目，得让客户看出咱们公司对新人的重视。”
轿车驶入魔都市区时，暮色正漫过天际线。
李萌悦趴在车窗上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睫毛随着车流的灯光忽闪忽闪地说：“原来电视剧里拍的‘霓虹海’是真的……”
周文翰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抬头看了眼门楣上“魔都国际酒店”的鎏金招牌，搓了搓手说：“沈总，我先去办入住？”
沈杰跟着走进大堂，水晶灯的灯光晃得人眼睛发晕。
他拿出手机核对订房信息，突然停住了——酒店地址显示的是“黄浦区滨江路99号”，而陈教授助理说的对接地点在“静安区教育大厦”。
两个区隔了小半个城区，打车需要半小时。
“文翰。”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周文翰，说道：“下次订酒店先确认客户的位置。咱们是去谈事，不是旅游。”周文翰的耳尖立刻红了，正要道歉，前台小姐已经递来房卡说：“三位的房间在18层，1802、1803、1804。”
李萌悦攥着房卡的手在发抖，进电梯时撞到了镜面墙上，慌慌张张地去捂被撞红的额头。
沈杰忍不住笑道：“小悦，你现在是‘杰诚公益’的项目专员，客户可不会因为你紧张就降低要求。”
“我、我知道！”李萌悦深吸一口气，把胸牌往领口拉了拉说：“沈总放心，我昨晚把捐赠协议的条款又背了三遍。”
18层的走廊铺着厚地毯，三人的脚步声轻得像猫一样。
沈杰走到1802门口，刚刷开房卡，门内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就看见一个穿着睡裙的姑娘抱着枕头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只穿短裤的男人，手忙脚乱地拽着t恤说：“宝贝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是来学英语的！”
李萌悦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一样，转身就往走廊另一头跑，却撞上周文翰。
周文翰也僵在原地，喉结动了动说：“沈、沈总，这……”
“学英语需要脱鞋吗？”沈杰冷着脸掏出房卡晃了晃说：“1802，我订的房。”
男人的脸比李萌悦还要红，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女人身上裹，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昨天在平台上抢了特价房，说是空房……”
“沈先生！”高跟鞋敲击地毯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快步走来，胸前的工牌上写着“客房部经理隋静雅”，“实在抱歉，我们系统出了漏洞，同一间房被重复预订了。”她转向那对男女说：“两位的房费我们全额退还，再送两张行政酒廊券，您看可以吗？”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拽着还在发愣的女人匆匆离开了。
隋静雅又转向沈杰，笑容里带着歉意说：“为表诚意，给三位升级到28层的商务套房，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躲在周文翰身后的李萌悦，问道：“刚才房里那位女同志……没吓到吧？”
沈杰看了眼还在走廊尽头攥着胸牌深呼吸的李萌悦，把房卡递给隋静雅说：“她刚毕业，第一次出差。”
隋静雅立刻点头说：“明白。我让服务员送些热牛奶到房间，给小姑娘压压惊。”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三位先去2801休息，系统故障的具体原因我们会连夜排查，明天一早给您书面说明。”
沈杰应了一声，转身去拉李萌悦的胳膊。
小姑娘的手凉得像冰一样，他轻轻拍了拍说：“刚才那男的要是敢多说一句，我让文翰把他按在前台调监控——咱们占理。”
李萌悦吸了吸鼻子，突然小声说：“沈总，我刚才听见那女的喊他‘李经理’……会不会是哪家公司的人？”
沈杰脚步微微一顿。
他望着隋静雅匆匆走向电梯的背影，又看了眼手里的商务套房房卡，喉间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这趟出差，怕是不会太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