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顾府。
当顾渊回到府邸时,迎接他的,是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七个女人,环肥燕瘦,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顾渊!”
瑞国公主赵瞳第一个扑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毫不顾忌地蹭着,像只撒娇的猫。
“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襄阳城的哪个小妖精给勾走了呢!”
何沅君眼含笑意,温柔似水。
聂媚娘斜倚门框,桃花眼在他身上游走,带着审视。
桓清涟与桓玉垂首侍立,姿态恭敬。
楚明月看到顾渊,脸颊微红,还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角。
陆香玉则要大方得多,她对着顾渊盈盈一笑,那双明媚的眼睛里,写满了思念和探究。
桓清涟和桓玉则恭敬地站在最后,以属下的姿态,向顾渊行礼。
顾渊有些头疼地将赵瞳从身上扒拉下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看向陆香玉和楚明月。
“是联邦安排的。”
陆香玉解释道,“作为你的首席顾问和生活助理,我们被要求全程跟进你在《止戈》世界的情况。”
这当然是借口。
实际上,是她们两个主动要求的。
现实世界因为顾渊的直播,已经彻底疯狂。
她们待在那里,每天都要应付无数的骚扰和压力,还不如来到这,陪在顾渊身边。
顾渊看破了,但没有说破。
顾渊没再多说,将赵瞳从身上扯下来。
就在这时,秦朝阳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眼前一幕,不免神情里带着一丝艳羡。
“顾先生,您回来了。”
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从怀中掏出折纸条,递来。
“刚才我来的时候,在门口,有一个白衣人,将这张纸条塞到我手上,说要亲手交给您。”
顾渊接过纸条,展开一看。
笔迹龙飞凤舞,墨迹中透着一股难言的豪迈。
“湖心亭,备酒相候。——莫问天。”
……
湖心亭,烟波浩渺。
一叶小舟破水而来,顾渊孑然一身,立于船头。
亭中,一白衣男子早已等候。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仅是坐在那里,便有一种让天地都黯然失色的魅力。正是明教教主,莫问天。
他身侧,一位绝色女子垂手侍立,薄纱蒙面,正是明教圣女唐安安。她收敛了所有媚态,安静得像一尊玉像。
见到顾渊,莫问天起身,竟是对着他,长长一揖,深及九十度。
“顾兄,薛若壁之事,是我明教御下不严,给你和公主府添了天大的麻烦。”他声音沉朗,态度诚恳至极,“我在此,向你郑重致歉。”
他身后,唐安安亦是躬身下拜,姿态谦卑。
顾渊坦然受了他们这一礼,神色不变。
“请坐。”莫问天直起身,伸手引向石凳。
顾渊落座。
唐安安上前,为两人斟酒,动作间只有恭敬,再无分毫试探。
“口头道歉,诚意不足。”莫问天说罢,对唐安安点了点头。
唐安安会意,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双手捧上,置于石桌,推到顾渊面前。
“这是我明教的赔礼。”莫问天沉声道,“我教遍布天下的探子得知,顾兄正在参研《武穆遗书》中的岳家枪法。此枪法重势,非军阵统帅难以领悟。巧的是,我教曾在一处前朝遗迹中,得到过一部《破阵子·枪诀注解》。”
顾渊的目光,终于从湖面收回,落在了那木盒之上。
“此书是一位不知名的前朝枪道大宗师所着,他一生未曾领军,却以一己之力,将兵家战阵之‘势’,融入个人枪法之中。此道,与顾兄如今所求,或有异曲同工之妙。”
莫问天的话,让顾渊心中第一次起了波澜。
他确实卡在《武穆遗书》的门槛前。周桐的点拨为他指明了方向,但如何将万军之势化为己用,仍需自己摸索。
而明教,竟能精准地送上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这份情报能力,这份底蕴,确实惊人。
“此礼,我收下了。”顾渊没有客套,直接将木盒收入怀中。
见他收下,莫问天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举起酒杯:“请!”
两人一饮而尽。
“顾兄可知,我从光明顶而来,一路所见,皆是人间炼狱。”莫问天放下酒杯,目光悠远,“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豪强圈地,官逼民反。边关的兵吃不饱,朝廷的狗脑满肠肥。”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这天下,病了。”莫问天转头,双眼亮得吓人,“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所以?”顾渊淡淡开口。
“所以,我要推翻它,重建它!”莫问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要建立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新世界!”
顾渊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呢?”
“什么然后?”莫问天一愣。
“等你推翻了旧的,建立新的。你如何保证,你的新世界,不会变成下一个腐朽的朝廷?”顾渊的声音很冷,像一把刀子,直插人心,“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今天随你杀入皇城的热血兄弟,明天就可能为了更大的宅子、更美的女人,变成新的恶龙。”
“你的道,治标不治本。”
莫问天脸色一白,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顾渊的话,正中他理想中最脆弱的环节。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会用严苛的教规和律法约束他们!我……”
“约束?”顾渊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能约束人心吗?你能约束欲望吗?莫教主,你的想法很天真。”
莫问天沉默了。他发现,在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男人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雄心壮志,竟显得有些可笑。
“那依顾兄之见,该如何?”他忍不住问道。
“我的道,很简单。”
顾渊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液,倒映出他冰冷的眸子。
“谁挡我的路,我就杀了谁。”
“皇帝也好,百姓也罢。英雄也好,枭雄也罢。”
“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全家都不痛快。”
“至于天下如何,与我何干?”
他的话,没有莫问天的家国情怀,没有半点大义凛然。
只有最纯粹、最原始、最霸道的自我。
我的道,是杀出来的!
莫问天久久无言,最终,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又重新燃起一股豪气。
“好!好一个‘与我何干’!”
他举起酒杯,重重与顾渊的杯子一碰。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顾渊,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莫问天要做什么!”
“或许不久的将来,你我便是敌人,要在沙场上分个你死我活!”
“那又如何?”莫问天仰头,将酒饮尽,豪气干云,“大丈夫立于世,求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若真有那一日,你我便痛痛快快战上一场,不为苍生,只为武道!”
“好。”
顾渊也饮尽杯中酒。
这顿酒,喝到月上中天。
酒尽,莫问天起身告辞。
“顾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莫问天带着唐安安离去的背影,顾渊独自站在亭中。夜风吹动他的衣袍,他一动不动。
前世,莫问天兵败身死。
这一世。
结局依旧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