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钦就站在一张方桌后,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开讲。
他只演示了最基础的丹参清洗、切片和初级烘干。
“洗丹参,不能用死水浸泡,要用活水反复冲刷,才能去土而不伤药性。”
“切片,讲究厚薄均匀,顺着纹理下刀,药力才不会散。”
他一边说,一边动手演示,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深入浅出地讲解着其中的道理。
那些药农们,原本还抱着看热闹和偷师的心态,可听着听着,神情就变了。
从不屑,到专注,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只剩下如痴如醉的敬佩。
原来他们干了一辈子的活计里,竟然藏着这么多他们从未想过的门道!
一个时辰的公开课结束,林楚钦放下手里的药材,朗声说道:
“各位乡亲,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百草堂也只是一个开始。我有个想法,想成立一个‘大青山中草药合作社’!”
“愿意加入的,我们百草堂,无偿提供技术指导,并且制定统一的收购标准。只要你们的药材品质达标,我们百草堂,有多少,收多少!”
话音刚落,张二狗第一个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噗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林楚钦跪下了。
“林神医!我错了!我不是个东西!我给您磕头了!”他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我们村,愿意加入合作社!我们都听您的!”
“我们村也愿意!”
“林神医,我们都跟你干!”
一时间,应者云集。一场迫在眉睫的村斗,被林楚钦用超凡的格局和智慧,转化成了一次扩大产业规模的绝佳契机。
合作社成立仪式办得很简单,就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扯了条红布横幅。
可就在仪式当天,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村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下了车,正是德聚源的孙德海。
“林老弟,恭喜啊!”
“林老弟,恭喜啊!”
孙德海的大嗓门先一步传了进来,人还没到,笑声已经把院子里的热闹劲儿又往上抬了一截。他身后跟着一个男人,戴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里有种技术人员特有的倨傲。
“给你介绍一下,”孙德海拍了拍林楚钦的胳膊,侧过身,“这位是王建国,王工。省里有名的设备专家,我特地请过来,给你们掌掌眼。”
高老三和周雅也闻声迎了过来。
王建国只是冲他们点点头,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院子角落那个土法搭建的烘房给吸走了。他走过去,用手指在砖墙上敲了敲,又探头往里头瞅了瞅,眉头拧成个疙瘩。
“孙老板,这就是你说的宝贝?”王建国转过身,话里没藏着那股子轻视,“这不就是个放大版的土灶头?烧火全凭感觉,温度、湿度、通风,全都没个准数。这哪是炮制药材,这是碰运气。”
高老三那张刚还乐呵呵的脸,当场就挂了下来。
“城里来的懂个球!”他把手里的烟锅往鞋底上“梆梆”磕了两下,脖子一梗就顶了回去,“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法子,到你嘴里就成了碰运气?比你那冷冰冰的铁疙瘩管用得多!”
王建国给呛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手持仪器。
“精密湿度检测仪。”他把仪器对准一筐刚出炉的丹参晃了晃,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我用数据说话,你呢?用感觉吗?我敢打包票,你们这种搞法,药材有效成分的流失率,高得吓人!”
“你!”高老三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
“王工,三叔,都少说两句。”林楚钦笑着走过来,一边按住高老三的肩膀,一边对王建国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吵不出个所以然。不如这样,咱们比划比划。”
他指了指旁边那堆刚采收的新鲜丹参:“就用这个,咱们一人一半。王工您用那台机器,我和三叔用这个土烘房。最后,请孙老板当个裁判,成品药效定输赢,怎么样?”
“好!”王建国扶了扶眼镜,一口应下。他就不信,自己浸淫了半辈子的专业技术,会输给一个乡下的土灶。
孙德海也抚掌大笑:“有意思!我今天就当这个裁判!”
一场比试就这么开始了。
王建国那边,立刻展现出了专家的严谨。他指挥着人接好电,仔细校准仪表盘,把丹参整齐地码在烘盘上,精准地设定好温度和烘干时间。机器发出平稳的轰鸣,一切都充满了现代工业的秩序感。
林楚钦这边,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没急着生火,而是带着李亮玉,先将丹参按大小粗细重新分了一遍。
“亮玉,看仔细了。”林楚-钦往烘房的炭火膛里添着果木炭,“火不能死,要有‘文武’之分。初入烘时用武火,把药性锁住;等参身发烫,就得转文火,让热力慢慢往里头渗。这中间的火候,一分都不能差。”
高老三负责掌控两侧的风道口,时而开大,时而掩小。李亮玉则全神贯注地守在烘房边,学着林楚钦的样子,用手去感受烘房壁的温度,侧耳倾听着丹参在烘烤中发出的细微爆裂声。
几个钟头后,两边几乎同时完工。
王工那边,机器“嘀”的一声,他戴上手套,拉出烘盘,里头的丹参根根笔挺,色泽均匀,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艺术品似的。
而高老三这边,用铁钳子拉出来的丹参,形态各异,颜色也深浅不一,卖相上就差了一大截。
孙德海亲自上前,两边各取了一份样品,让人拿来两个玻璃杯,用同样温度的热水冲泡。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王工那杯,热水很快被染成清亮的淡黄色,散发出一股标准的药味。
可林楚钦那杯,丹参刚一入水,一股浓郁的红褐色就猛地在杯中炸开,像一滴墨落入了清水!紧接着,一股霸道无匹的药香,瞬间灌满了整个院子,光是闻上一口,就叫人精神一振!
孙德海端起林楚钦那杯,小心地呷了一口,眼睛猛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