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十六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顾嫣然身上。
大部分人眼中都带着戏谑与期待。
他们十分好奇，当这个曾经的正道弟子见识到魔道手段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唯独李玄元面色如常，他既将顾嫣然带来，便早已料到了这一幕。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特意叮嘱顾嫣然，让她一定要小心收敛自己的杀意。
风溪手中拿着的，正是无涯魔宗至宝，锁魂令。
一缕魂魄入内，便可反向锁定本体，只需持令人心念一动，对方便会魂飞魄散。
这便是恩威并施中的威，掌控一个人再多弱点，也远不如掌控其生死来得直接。
“这是……什么？”顾嫣然开口问道。
她并未从锁魂令上感觉到任何波动，仿佛那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令牌。
但直觉告诉她，这块令牌并不简单，能让风溪随身携带的东西，绝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平平无奇。
面对顾嫣然的疑问，风溪也十分大度的向她解释了锁魂令的作用。
在听到锁魂令能根据存入其中的一缕分魂，反向抹除主体的时候，顾嫣然体表的煞气猛烈波动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就再度回归平静。
看见这一幕，风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人在听到要将自己的生命拱手交于他人掌管时，总是会表现出不同的情绪。
或是愤怒、或是恐惧、或是无畏……
无论哪一种都能让风溪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他活了数千年，见过的、听过的太多，许多事早已无法在他心中惊起波澜。
但唯独这一出戏剧，便是再看上千年也看不够……
“所有人……都在里面吗？”
顾嫣然微微阖眼，没人能看清那副面甲下是怎样的表情，但唯独风溪看的真切。
他眼中的笑意更甚，在顾嫣然询问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所有人都在里面，那我也就不担心了。
一缕分魂从眉心钻出，缓缓飘入了锁魂令中。
随着分魂完全没入，锁魂令上亮起黑光，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仿佛有某个存在于阴影中窥探了一眼。
随着寒意淡去，顾嫣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灵魂被人窥探的感觉，相当不好受。
风溪收起锁魂令，起身后理了理衣装，一柄长剑从袖中滑出。
单手持剑，随意挽了个剑花，又在顾嫣然肩头两端拍了拍。
做完这极似欧洲宫廷加冕礼的仪式后，风溪收起长剑，朗声高呼：
“礼成！即日起，我无涯魔宗又添一人！”
“切记勤加修行，勿忘宗规教条，莫要辜负宗门对你的栽培。”
话落，一道流光自风溪衣袖中钻出，径直落入了顾嫣然掌心之中。
摊开手掌一看，却见一枚圆润透亮的翡翠指环正静静躺在掌心之中。
这是一枚纳戒，内部有一百方的空间，可随意存储任何除活物外的东西。
单这一枚纳戒便是上千枚灵石，而这仅仅只是用来盛装入门礼的盒子罢了。
不得不说，无涯魔宗不愧是苍天第一魔道宗门，出手就是阔绰。
不过，顾嫣然此时并没有立刻去看纳戒内装了什么，反而是抬起头看向风溪，问道：
“宗规是什么？”
风溪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扭头看向正在偷笑的李玄元，满脸无奈道：
“玄元，你连宗规都没同她讲过吗？”
“这……”李玄元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一去星澜近百年，宗门堆积了太多事务，一时抽不出空来同她细说。”
风溪无奈叹了口气。
李玄元替宗门征战星澜有功，一去近百年也确确实实影响了无极门的发展。
对方以此为借口，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单纯忘了而已。
“既然你师父没说，那就由我这个宗主代为转达吧。”
风溪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无涯魔宗第一条，凡是遇见正道修士，能杀则杀。”
顾嫣然略微点头，自古正邪不两立，无涯魔宗将猎杀正道修士写进宗规里她并不意外。
顾嫣然低着头，准备继续听一听剩下的宗规，但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下文。
顾嫣然抬起头，与一脸困意的风溪四目相对。
“没了？”
“没了。”风溪点点头。
不是哥们？你闹着玩呢？
合着无涯魔宗上下就一条宗规啊？
而且这宗规还是专门针对正道修士设立的，你们当年到底是被打得有多惨，居然还专门为了报复正道去设立一条宗规！
“宗门难道不约束一下门内弟子的行为吗？”顾嫣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然而风溪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顾嫣然无言以对。
“约束？为什么要约束。”风溪一屁股坐回王座，满脸困乏的开口道：
“若是成了魔道都不能随心随性，那这入魔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难不成，就只是为了体验一下，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什么感觉？”
“可是……”顾嫣然欲言又止。
放任自由表面上是皆大欢喜，但实际上却是一盘散沙。
宗门最是需要凝聚力，若是人心不齐，各怀鬼胎，宗门如何能够发展壮大？
风溪好似猜到了顾嫣然想说什么，抬手打了个哈欠，闭目道：“争辩并无意义，实践才是真理。”
“你尚未摆脱正道的影子，所以你无法理解，我们为何如此推崇自由。”
“你不妨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待你见一切所见，想一切所想，你就会明白……”
“究竟何为魔道。”
顾嫣然微微垂首，风溪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他无意与其争辩，因为顾嫣然不配。
他认为顾嫣然不了解魔道，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前她站在魔道的对立面，隔着漫无边际的黑雾，只能看见魔道的邪恶。
而后她孤身走入雾里，跟随魔道征战数十年。
直到正道的血濯灌全身，她站在雾中，才终于有了几分魔道的影子。
“我会去看的，魔道所推崇的自由，究竟是怎样的风景。”顾嫣然轻声开口，粗哑的嗓音未能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惊起一丝波澜。
众人只见她唇角嗫喏，但却听不真切。
唯有风溪唇角轻陷，似是做了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