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陈英哲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狂怒与绝望，猛地从草堆上扑起，张牙舞爪地便要朝陈进打去。
“我杀了你这个孽障！”
陈进眼神一冷，身形未动，只轻轻抬手，便精准地扣住了他挥来的手腕。
他手腕一翻，陈英哲便痛呼一声，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
紧接着，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比之前两次都要重。
陈英哲被打得眼冒金星，口中鲜血狂喷，混合着几颗脱落的牙齿，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陈进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如泥的他，眼神冷漠得没有任何温度。
“一切，皆是你自作自受。”
“下辈子，好好忏悔吧。”
说完，他再也不看陈英哲一眼，掸了掸衣袍，转身向牢门外走去。
“陈进！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陈英哲趴在冰冷的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凄厉。
“陈进，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恶毒的咒骂声，在阴森的死牢中回荡着，久久不散。
直到死，他也不曾有过半分悔改之意。
陈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这世间，再无陈英哲。
而他，也终于替原主报了仇。
翌日。
天光微亮，王怀便登门拜访。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神色间带着几分释然，亦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对着陈进，深深一揖。
“陈大人，多谢。”
替他报了灭门之仇，此恩重于泰山。
陈进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全礼。
“王大哥客气了。”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从未想过施恩于人，与王怀联手，不过是顺势而为，加速了陈英哲的败亡。
王怀闻言，苦笑一声。
是啊，各取所需。
陈进需要一个了解陈英哲过往的人，而他，则需要一个能将陈英哲拉下马的机会。
他再次拱手，语气诚恳。
“无论如何，昔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陈大人海涵。”
陈进摆了摆手，神色淡淡。
“都过去了。”
那些无谓的口舌之争，早已不被他放在心上。
王怀沉默片刻，似在组织语言。
“陈英哲已伏法，我王家大仇得报。”
“我，打算离开京城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眼底闪过一抹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陈进眉梢微挑。
“哦？为何？”
王怀惨然一笑。
“过去那些年，我为虎作伥，帮着陈英哲做了不少错事。”
“虽说圣上仁德，未曾降罪于我，但我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听闻近日南方水患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我想去南方行医，略尽绵薄之力，也算是为自己赎罪。”
“此去，便不再回这京城了。”
京城，这繁华之地，于他而言，却有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
陈进看着他，目光平静。
京城的确是个是非之地，充满了权谋争斗。
对王怀而言，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好。”
“远离纷扰，潜心医道，于你而言，或许是更好的归宿。”
王怀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感激。
“多谢陈大人指点。”
他再次深深一揖。
“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他日若有机会，江湖再会。”
陈进微微颔首。
“保重。”
王怀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带着几分萧索，却也透着一股新生的决绝。
陈进目送他远去，直至那身影消失在巷口。
他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却泛起一抹莫名的怅然。
陈英哲死了，原主的仇报了。
可接下来呢？
他的人生，似乎又一次站在了岔路口，前路漫漫，却有些看不清方向。
这种短暂的迷茫，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路总要一步步走下去。
转眼，便到了固阳公主及笄礼这一日。
连日来的阴雨终于停歇，天空澄碧如洗，阳光明媚。
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大周最尊贵的掌上明珠，固阳公主的及笄礼，其场面之盛大，自是不言而喻。
太和殿前的巨大广场上，云霞般的锦缎铺展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文武百官，宗室贵胄，内外命妇，皆身着朝服或品级对应的礼服，依着品阶，井然有序地肃立两侧。
乐声悠扬，钟磬齐鸣，气氛庄重而又喜庆。
陈进立于丹陛之下，御座侧后方的一片阴影之中。
这个位置，有些特殊。
这是皇帝特许的恩典，方便他随时观察公主的状况，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细微闪失。
这既是信任，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固阳公主身着一袭金线绣凤的华贵礼服，裙摆逶迤，层层叠叠，宛如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
她头梳双鬟，尚未加笄，面上略施薄粉，眉眼精致如画，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与对未来的期盼。
赞者，是当朝最德高望重的老诰命英国公太夫人。
她身着深青色翟衣，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持一支莹润剔透的白玉簪，缓步上前。
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高声唱道。
“吉时已到——行初加礼——”
老诰命在固阳公主面前站定，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将那支白玉簪，缓缓插入公主右侧的发髻之中。
就在簪身即将完全没入发间的刹那，陈进的眼皮，几不可查地骤然一跳。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定在固阳公主的身上，未曾有片刻偏移。
公主的脖颈，极为细微地向左偏斜了一瞬，几近于无。
她的眉头，也极轻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随即，一切恢复如常，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这点细微至极的动作，却被陈进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太了解公主了。
这绝非紧张所致。
那是，痛。
一种突如其来的，细微的刺痛感。
陈进的心，蓦地一沉。
难道，是那玉簪有问题？
这不可能。
及笄礼所用之物，皆是经过内务府与礼部层层筛选查验，断不敢出丝毫差错。
可公主方才的反应，却又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