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微微一笑。
“回院使大人,并非什么神丹妙药,而是延年益寿的调理之方。”
张院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延年益寿?
自古以来,多少帝王将相追求长生不得。
方士所炼丹药,多有虎狼之性,甚至反伤其身。
这陈进,竟有如此把握?
不过,想起他之前种种令人惊艳的医术,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哦?此话怎讲?”
陈进知道张院使许是有些误会了,便耐心解释。
“院使大人明鉴,世上并无真正能令人长生不老的丹药。”
“下官所说的延年益寿,并非指那些虚无缥缈的仙丹。”
“而是通过细致分析圣上历年的脉案,了解圣上的体质、旧疾、以及平日用药的宜忌。”
“再根据君臣佐使的原则,配伍出最适合圣上龙体的调理药剂。”
“譬如,若圣上体内湿气较重,便佐以祛湿健脾之药。
“若肝火略旺,则添些疏肝清热之品。”
“如此因人而异,辩证施治,固本培元,调和五脏。”
“待龙体康健,气血充盈,自然能达到延年益寿之效。”
此法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细水长流的调养。
张院使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全是赞赏。
不愧是他看重的人,见解果然非同凡响。
这种踏踏实实,从根本调理的法子,远比那些虚妄的丹药来得可靠。
这陈进年纪轻轻,对医道的领悟竟已至此境界,这份通透与沉稳,远非寻常医者可比。
自己行医数十载,今日听他一席话,竟也有茅塞顿开之感,甚至隐隐生出几分自愧不如。
陈进见张院使神色变幻,只当他是对自己的方子还有疑虑。
他微微躬身,谦逊开口。
“下官愚见,还请院使大人指正。”
张院使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哪里,哪里。”
“你这番见解,老夫也是受益匪浅啊。”
他心中感慨万千。
太医院的未来,或许真的要落在这样的年轻人肩上了。
两人又略谈了几句,陈进便起身告辞。
他走后,张院使独自坐在椅上,良久未动。
方才的激动渐渐平息,一股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掏出帕子,捂着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喉咙瘙痒难耐,越咳越烈,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一般。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摊开手掌,只见帕子上赫然印着几点刺目的血丝。
张院使瞳孔骤然一缩,心中顿时一沉。
自己的身体,竟已差到这般地步了么?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旧疾,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凶。
他深呼吸几口空气,强自镇定下来。
太医院,绝不能落在陈英哲那等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
那人只知钻营谋私,若由他掌控太医院,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败坏多少杏林清誉。
这段时日以来,陈进的医术、品性,他都看在眼里。
此子不仅医术高明,且心思沉稳,为人正直,确是个可造之材。
若能将他好生栽培,假以时日,定能担起太医院的重任。
如此,自己也能安心退隐,颐养天年了。
看来,是时候寻个机会,与陈进好好谈谈了。
这念头一起,张院使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抹光亮。
这边,陈进得了张院使的允准,便径直去了档案室。
这一次,那药童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地将他引了进去。
圣上的脉案,都妥善存放在最里间的密柜之中。
陈进仔细翻阅着一卷卷记录。
皇帝的身体底子不错,并无什么顽固的旧疾,各处脏腑机能也尚算康健,亦无明确的药物禁忌。
只是,毕竟年事已高,龙体难免会有些亏虚,精力不济也是常有之事。
看来,为圣上调配的药剂,主要应以固本培元、补益气血、调和阴阳为主,再辅以一些预防未病、增强体魄的药材。
他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补益肾气、强健筋骨,可用些鹿茸、杜仲、续断之类。
益气养血、健脾安神,则可选用人参、黄芪、当归、茯苓等。
若要疏肝解郁、清心明目,枸杞、菊花、远志亦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预防那些老年人常见的风痰瘀阻之症,如后世所谓的高血压、高血脂等,则可酌情加入丹参、天麻、山楂、葛根等活血化瘀、平肝潜阳之品。
当然,这些都需根据圣上近期的具体脉象,再行斟酌损益,方能做到真正的对症下药。
陈进将初步拟定的几种配伍思路以及相应的药材一一记下。
待他从档案室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他打算先回府歇息一晚,明日再来仔细筛选药材,着手炮制。
陈进前脚刚离开太医院,王怀的身影便从一处角落闪了出来。
他白日去寻张院使,本是想请教一些疑难病症,却不想在值房外,隐约听到了陈进与张院使的谈话。
虽然听得不甚真切,但延年益寿的字眼,还是飘入了他的耳中。
再联想到固阳公主要为圣上准备寿礼之事,他心中便有了猜测。
陈进莫不是要为圣上炼制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
一想到他可能因此邀宠,重新获得圣心,王怀心中便涌起一股嫉妒。
前几日,陈进那副不屑与他为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凭什么他就能得公主青睐,得张院使看重?
自己哪点比不上他?
不行,绝不能让他如此轻易得逞!
他定要想法子搅黄此事,让陈进空欢喜一场。
王怀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快步离开了太医院。
等他回到陈府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径直走向正厅,还未进门,便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显然陈英哲与陈馨儿都还未歇息。
厅内。
陈英哲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显然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陈馨儿则在厅中来回踱步,脸上布满了焦灼。
王怀见状走了进去,躬身行礼。
“父亲,妹妹。”
“这么晚了,怎么还未安歇?”
陈英哲抬眼看了他一下,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此刻正为太子殿下交代的差事发愁。